暖风已苏醒
又是一年冬来到。真正是光阴如梭,好似睡了绵长一觉,梦后醒来,已是一年之后。而在这一年中,做过些什么事,遇见些什么人,都模模糊糊想不大起来。像新酿造的葡萄酒,采摘捣碎封坛发酵,玉液琼浆随之而来,却需搁置愈久而香醇美妙。
这回忆也是,慢慢沉淀,去其恶臭皮囊,化其坚硬骨骼,余下一包肉身。熙熙攘攘,浑浑噩噩便能度日。
11月,走了版纳一趟。北方温度已低至零下,与老挝交界的西双版纳却阳光明媚花繁叶茂。满街摩托车及奇异水果摊,取几只猴模猴样便吃,果不其然极快过敏上火。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口腹之快,大约这便是吃货的人生。
景洪市中椰树林立,翠绿笔直,又无数大象雕塑曲蹄喷水别至有趣。曼听小寨的烧烤一条街,竹虫蚕蛹糯米饭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统统配上辛辣香料烤着吃。集市上拎着音响吉他唱歌的情侣无数,唱着爱情买卖或是伤不起。
夜里去看少数民族演出。结束后在大广场上就着篝火跳舞。各色人等,抛开烦忧喜乐与演员们肩搭肩手拉手跳起各种舞步。也有腌渍人等,乘机挑逗景颇族的小女孩,被毫不客气地甩开手去。
澜沧江的支流流经勐腊。《阿凡达》曾在望天树景区取景,树干光滑笔直,仅树冠藏叶。它们的树皮可分泌毒汁令人或鸟兽有麻醉之感。离地近30米的树干上,当地人修建一条铁索的空中走廊,两侧用网兜及钢条固定。近500米天路,需小心翼翼走上一小时。胆小及有心脏不适则不得往上,何况又有同伴耍猴摇晃,的确需要些胆色。我自小爬树掏鸟窝摘野果,倒是不怕,只是仍有些怯意不能向下探望。
那深山中藏着一巨大缠了红绳的秋千,不知那家的姑娘有幸曾荡上几回。
乘坐缆索观野象谷,当真溪涧绿树丛中有小象出没,低低嘶唤妈妈。树丛那么苍翠高大,有人在树枝挂了白色哈达又或者红绳。不知道他们许下的愿望有否实现。
傣族园的歌舞表演,击打粗大树木做成的乐器,男人光着上身,皮肤上有繁复刺青,蓄长发及胡须,极富有原生态的生命张力。
蓝天白云猩红土壤,躺在酒店的床上,有一瞬间,真正不想回家了。
普洱原是盛产茶叶的地名。街头隔两家便是茶叶店及玉器店。茶叶店装潢典雅,一室茶香。生普洱味涩熟普洱醇厚,各有滋味。优雅的茶客细细洗净器皿,洗茶泡茶沏茶一气呵成,斟在小小瓷杯中擦净杯底递与客人手中。而玉器店,则大多由缅甸人经营。深眼窝长睫毛高鼻梁的小孩坐在门口晒太阳,像个瓷娃娃。而父母在店内忙碌,穿了长袍光着脚板,柜台背后的地下铺有薄褥,便于随时休憩。有客人光顾时,店家便打开头顶白炽灯,将无数翠绿玉镯或是项链摆上玻璃柜台热情招呼。在他们手里,这些个缅甸玉像普通石块一样摔来扔去,毫不珍惜。
刺青店亦极多。我曾走入一家去,翻看画架上店主用碳条描绘的刺青图案。店内墙壁上贴满真人秀的纹身,有彩色也有墨色。这是我近些年的小小心愿,即使郭先生愿意陪同我去,仍是怕疼生怯。嗯,连针头也害怕的胆小鬼,恐惧刺青也算情理之中。
想在颈后或耳后,总之在身体隐秘的一个小小角落,刺上一个字。《印度墨》中的印子在脚底脚踝用墨汁绘画,姿态撩人。墨不会令人疼,却没有时间天天绘。
只有等哪日,女儿长大,我们一起结伴去刺青。那时大约已到了不用担心世事的年纪,黄土已埋半截身,还顾虑什么呢。
赵先生并未一起同行。其实得知团队旅行时颇有压力,总觉得今年50%的衰退是心头一块大石。并未用心尽力,原神尽散,愧疚之心羞于见他。
之后又去沪出差。因新晋中国区CEO上台,颁布诸多政令,各级压力重重。赵先生看起来压力颇大,一连严峻,我唯恐躲避不及,偏又被单独叫到办公室,坐在他办公桌对面。他盯着电脑屏幕和我说话。我在心里一直祈祷,时间快些过去吧,快些过去吧。
起身离去时听到他在背后稳稳地说,新婚快乐。骇得我一身冷汗,转瞬又温暖坏了。
自从有了微博,倾诉欲可以极大发挥,芝麻绿豆小事儿都可随时PO上去。亦有坏处:闲碎说得太多,这片田便疏于耕耘。像不断掏空的肺腑,时日久了,便无肺腑可掏。来日方长,恐怕这个爱好,也难以持久。
真不愿意有这样一天。摒弃爱好,再无感受。貌似也是幸事,被猪油蒙了的心,不再纤细敏感便少有烦忧。
你倒是看,这世间真正快乐的人大多简单。少忧思,无烦恼,方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冬日炖肉。玉米排骨或者绿豆排骨萝卜牛肉黄豆猪脚。我愿意洗手做汤羹,洗衬衣及袜子打扫屋子交水电煤气。你所付出的真情只会有更多回报,超你预期。
某天和机灵斌聊天,她说,自从你们结婚,貌似他再也不出去玩。
嗯,我都劝着他出去耍呢。交交朋友打打牌喝喝酒。
为什么不去呢?她问。
最后我总结:啊,大约就是我吃定他了吧。
是!我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男人愿意留在家里黏着,只为一起看看电视吃顿简餐。我现在可以笑呵呵,只盼我们到耄耄,还能拉着手在晚饭后遛弯儿。
其实男女之间,信任是相处最基本的条件。如果少了这条,婚姻之路不如早死早超生。这句话,顺便送给我那瞎透了的朋友。
不是诅咒,乃真心祝愿。
开始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定期去会所做全身精油SPA。在那芬芳小屋内,即刻可以沉沉睡去。每次都好似被人痛打一顿,筋骨舒展皮肤晶莹。
如果这就是生活,我愿堕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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