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你看 爱情那张傻笑的脸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夜,深不见底。忽然就想打个电话给程帆。只响了一声,程帆就接了电话。

    我说你怎么还不睡?程帆抛过来两个字,上网。我想象着在深黑的夜里,他红着一双眼,像一条垂死的鱼挂在网上。我笑起来。早点睡。在我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程帆叫住了我,他说了一句话,把我彻底震懵了。他说,静非,我辞职了,想去你那边谋个差使,你看行吗?

    我沉吟许久,然后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我说,你还是自己想清楚。挂掉电话之后我彻底睡不着了,于是我又一次拿出手机拨号,看着手指摁过的十一个数字在屏幕上显示出周正的名字,我很得意。

    周正咕哝着,鼻音浓重。我说你睡了吗?

    鬼都听得出来我是在明知故问。他说睡得香着呢,梦见你了。我说你少贫嘴。周正,我该怎么办啊,我又失眠了。

    周正说,我早告诉过你,嫁我吧,我会治好你的失眠症。我笑,上帝啊,那我情愿永远失眠。周正嘿嘿的笑声。我说,行了,周正,你睡吧。

 

    我曾经爱过程帆,很爱很爱,舍生忘死的那种。他是我从另一个女生手里巧取豪夺争取来的胜利果实。毕业之后我们分隔两地,车程五个半小时。开始时的探望你来我往,不计时间金钱,渐渐地,便各自有了计较,再接下来,借口工作忙,半年一年也难得见上一次。可是这一次他飞身前来,长相厮守,为什么,我连伪装的欣喜若狂也做不到?

    周正是位医生,当然他不是治失眠症的,他是一位骨科医生。周正修长的一双手,手指洁白,每一个指甲边缘都修剪得光滑,指甲上泛着淡粉的色泽。我常常想,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它怎样将错位的骨头“咔”地推回原位。说给周正听,周正就笑,慢慢拉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他说,其实这双手,也可以给你温暖

    我也笑,慢慢地抽回手。转过身。我想象得出周正的眼神,受伤之外透着欲罢不能。

    晚上照例还是会给周正打电话,像没发生白天的事一样对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末了,我说,周正,程帆要来了。那边半天没有动静,然后他说,我感到焦虑,很焦虑。

    他说,静非,如果没有程帆,我们两个是不是早都可以同船共渡?

    我沉默了。我知道,再浓墨重彩的爱情也会回归云淡风轻,就像此刻,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模糊了程帆那张我喜欢了多年的脸。

    我说,周正,我的脑子有点乱。周正的声音有一点点气恼,他说,静非你就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孩子

    他说,你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吗?

 

    认识周正,是在一次聚会上。周正和我都是朋友带去的朋友。第一眼看他,便是两个字,干净。再看,方才看出了温和帅气。我是色女郎,且是有色心没色胆的那种。当朋友们起哄着要我把电话号码写在周正衬衣胸前的时候,我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写在了他伸出的手掌上。

    后来周正说我当时手出了汗,捏过了他的手便把那一小块湿留在了他的手上。他说这让他浮想联翩。我一个白眼飞过去他马上闭紧了嘴巴。其实周正这人规矩得很,也不过嘴巴上占点儿便宜。

    那次聚会之后周正并没有马上和我联系,然而几天之后我竟意外地见到了他。那天见到他时他已是八九分醉意,深蓝衬衣垮着领口,见到我,竟咧着嘴笑得无比花痴。他的同事见到我马上如释重负。他说,你们认识?那太好了。你是他女朋友吗?不等我回答,他又说,是女朋友就更好了。周正交给你了啊。

    逃之夭夭。我觉得我的笑容像极了可恶的却眼见得手的灰太狼,而周正,便是那傻傻送上门来不吃它都会生气的肥嫩羊羊。上天,它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如此眷顾,我才刚刚觉得某男有一点点养眼便马上天设良缘?

    陪着周正又喝了两瓶青岛,他支离破碎的语言经过一番碎片整理之后,终于让我弄明白了他买醉的原因。女友劈腿了,紧接着神思恍惚的他将一个手术做得颇具争议。爱情鸟落水了,一同落水的还有业内的声誉名望。再明亮骄傲的男人,也有黯淡灰暗一刻。

    我的酒意也有三分,我说,不算什么的,人在江湖。

    他一下子将头埋在我的肩膀,无声地,湿了那一小块衣裳。

    我挣扎着把他扶回家。我家。我是狡猾的灰太狼,才不会好心地将撞上来的羊羊送回羊村,我要把他引进狼窝。我妈开门时眼镜几乎跌落在地。

    然后周正便躺倒在我的印满白白小羊的床上了。我给他在床头柜上留了一杯水,开了一盏暗暗壁灯。其实我很想潜伏于他床头的,在他醒来时做出满面关切疲惫神色,或许这样会有更精彩剧情延伸。可是,我的亲妈,她深恐这酒醉陌生男人玷污了她女儿的清白。她假借各种名目进入我房间,神色狐疑,目光如钩。那钩子恨不能伸进我心里再挂出块肉来,以便于她仔细研究。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后来,便粘在一起了,一盒牙签都撑不起来。我睡着在客厅的沙发上了。而电视里,貌似精明的灰太狼又一次让喜羊羊逃了,真是不知该喜悦还是忧伤

 

    后来周正说那天早上他走出房间时见到沙发上的我,摊手摊脚的像只月光荷叶上的小青蛙,嘴角还有晶亮口水欲滴未滴。我跳起来敲他的头,而他快速躲闪吃了巨亏般地嗷嗷大叫。是的,我们很熟,熟到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却再不想让他在家中留宿。真是纠结。

    周六下午,周正来了。彼时我正睡午觉,昏天黑地。周正敲门,咚咚直响。我头发散乱地开门,脸色灰黄得像一枚秋天叶子。我说,周正,你干嘛,来也不打声招呼,不怕我家里有男人?

    周正把手里的大包小裹拎进屋,他狡猾地笑,男人?连我这个忠贞不二的男人都入不了你的法眼,我倒真想见识一下。我撇嘴,顺手扯过披肩围上,看着周正打开食品袋,一样一样地放进冰箱。大部分是半成品,红的耀眼绿的青翠黄的娇嫩。剩最后一袋,我挑高了眉毛看他。他说,给你改善一下睡眠环境,也许对你的失眠有好处。我打开袋子,橘色的窗帘,黄绿相间的床单被套,粉色的睡衣拖鞋,哗啦啦抖落在地,世界仿佛一片美好

    有很贴心的温暖袭击我的鼻翼。

    我说,周正,其实治失眠症最有效的,还是安眠药,为什么你不直接拿两片给我?周正笑嘻嘻看我,他说,我早说过我是治你失眠的一味药,是你自己不肯。我呵呵笑着打他,我说你总是没正经。

 

    这一次,程帆是真的要来了。我请了两天假,给他收拾一个妥帖住处。在我努力地把窗帘往上挂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周正,想到了他给我挂窗帘时的样子。我的手一松,挂了一半的窗帘扑棱棱落在地上。我踩在桌子上,忽然地发起呆来。

    程帆筹划着开一家旅行社,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再不是当年那个清新帅气的大男孩,他是一个成熟稳健的男人了。我呆呆看他的时候,他就会抬头冲我笑,伸手拍拍我的头,就像他从前常常做的那样。可是我的心境却再不一样了。也许所谓爱情,不过就是在它极短的保质期内将之捕获,然后任它亲情友情也要终其一生。然而它也是最娇气的花,经不起时间的揉搓,在一愣神的工夫,已经花瓣泛黄花香不再。

    我仍旧每天夜里给周正打电话,在周正一天比一天沉默的时候,我终于觉得了自己的可耻可恶。于是我有些负气地对他说,明天开始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周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他说,我明白。

    我蓦地火起,我说周正你明白个屁。

    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和我争论狡辩。他只说对不起静非,连着做了两个手术,很累,并且有一点点感冒,不和你贫了,再见。

    他没有等我说再见就自顾自的挂断了电话。因为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冷遇,我的眼泪就如同春天冰雪融化般的,迅疾而下。

 

    程帆在我给他准备好的房子里只住了三夜便要打道回府了。他放弃了他的旅行社计划。他说,静非,你已经不再爱我。我固执地纠正他,是我们不再相爱。

    他没有反驳。他的轻言放弃是因为我的面孔冷淡,当然更因为事业前景不够广阔。

    程帆当日便执意要回,仿佛多留一秒也不痛快。这就是曾经恋人,下场是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我只剩苦笑。他拎着包下楼,一步一步,再和我的生命毫无相关。

    而他又转头,回来,将背包往地上重重一放。他说,那个周正,我可以见他么?

 

    我给周正打电话。我说,你过来下好吗?请你吃顿便饭,不是感冒了么,我给你食疗一下。周正的声音瞬间就暧昧了起来,他说,静非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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