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 」

 

 

 

 

他已经老了，白色背心下更能凸出他骨瘦嶙峋的身材。常年爱笑的脸上满是皱纹，他朝每个路过的人打招呼，说笑。声音洪亮，却断断续续的出现咳嗽声。多年来烟酒不离的他还能活得这么长他也难以预料，是生是死也不再重要了。人生是难得糊涂啊。

 

 

刚放学的几个小孩拖着自行车来到他这里，一个说，爷爷，我那车的链子坏了。他拿着工具走上去一两下就弄好了。多少钱。他摆摆手说不用了，小孩高兴的骑车飞速而去。后头的小孩追上去，喊着，你还没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人呢。哪个呀。就是借我们抄作业的那个呀。哦。哦是什么意思啊。你自己先说。是，我喜欢她就怎么样了。啦啦啦。妈的，你还不说，你不许跟我抢她知道不。两人的声音就这样逐渐从很远处传来，慢慢只听见风声吹来，他笑了笑回椅子上坐去。

 

 

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光着上身往田野里跑，到处挖着番薯，偷摘玉米。几个女孩子空地上等着她们的烧烤材料。再来几个敞着胸膛的少年走过去，打掉她手里的东西，拽着她的手说，谁让你跟他们来这里的，跟我走。那群少年一看急匆匆跑回来，两班人马看似要打架。他一根棍子扔过去，喊着，吵什么呢，吵什么呢，你个小屁孩，谁跟你说泡妞是这样的。所有的目光齐看着这个耆耋的老人，看着他手里的工具不敢异声，忽然一块石头朝他扔过去，两班人马但是默契十足的拉着女孩的手飞奔而去。

 

他说，对女孩得温柔点知道不，别动不动就使用暴力了。再爱也会被打光的。声音很小，风声也不为他传达。

 

 

唉。他也曾年少不羁爱过一个人。

 

 

 

 

 

 

 

 

°「故事二 」

 

 

 

 

夜晚时分本未到，天却预先全黑。窗户外的树被风刮得哗啦啦作响，他有多久未说过一句话了。护士进来为他擦洗身体。他年轻的身子就这样任由那个老女人肆无忌惮的抚摸，他没有了头发，也不知到底是被谁给剃的，他只是一直看着天花板。床很小，但无论有时他怎么挣扎都不会掉落。她们给他的双手和脚都拷上链子，防止自杀。

 

 

他的伤口在一年四季的轮回里早已痊愈，他也常常梦见自己的头正泊泊的留着新鲜温暖的血，他一直擦，擦后更疯狂涌出。他只能在那动也不动，沉默换来安详。没有谁记得，或是刻意遗忘。不过无所谓，他连自己也忘了。

 

 

你愿意好好照料我所爱的花么，他点头。如果我的花能活下来的话，我一定很感激你的。他二话不说拿着回家。女孩笑靥如花的样子深深印在他脑海里，想起来心就蹦蹦的跳。他苦心爱护，查书，问人，不吃，不喝。你爱我吗。他点头。可是对不起，女孩抱着那盆花轻快的跑到另一个男孩身边。他拿着刀，往女孩的头上一直扎，一直扎，滚烫的血液在她的头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花，他拥抱着，亲吻着，却再也抓不了。

 

 

有一晚他的梦境里出现这样的场面。原来少年只能经营花却别期望开出果。到后来他抱着花一直哭一直哭，接着就是一生的沉默，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生命如是。那时他忽然想起。

 

 

他也曾年少不羁爱过一个人。

 

 

 

 

 

 

 

°「故事三 」

 

 

 

 

抽烟吗。不抽。喝酒吗。不喝。爱人吗。也不。

 

 

妈的，那你干嘛还结婚。唔，因为没法当和尚。明天放假，晚上出去放松不。不了，我家老婆和孩子都等我回去吃饭。这世界还真有你这样的人，认识好几年烟酒不碰，除了自个的老婆别的女人也不沾。要说性无能吧都有了孩子了，要说孩子不是你的吧却长得与你一个模样。他笑着，踹了他一脚，拿着公文包开车回家。

 

凌晨两点有人给他发短信，你还活得真好啊。凌晨三点又来条短信，你怎么可以不记得呢。凌晨四点忽然传来哭泣声。他打过去，电话是空号。

 

那女孩的脸忽然清楚的显示在她面前，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喜怒哀乐通通争先恐后窜出来。我肚子里有了，他惊慌失措。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最好生下来，否则打掉了以后就难生了。他跪在女孩父母面前，说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那年他才十九岁。女孩十七。没有打结婚证的同居了。他休了学，那段时间他工作，抽烟，嗜酒却不改。开始对她发脾气，在她大腹便便的时候还跟她做爱。最后女孩难产死时还是笑着摸着他的头说，好好忘了，一切从头开始。

 

他真的就忘了。

他也曾年少不羁爱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