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转眼几个月过去，慕容绝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未出现再纪倾洛面前。随着顾颜安的死去，倾洛对慕容绝的恨意也日渐深刻。

此时，纪倾洛坐在离宫不远的客栈里，淡然地饮着酒。这一个月来，她都来这里等待慕容绝的出现，她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风，依旧肃杀，客栈里独独只有纪倾洛一人。忽然，耳畔响起轻细的脚步声，若非武功高强之人，是不会察觉到有人走近的。“碰——”酒杯被纪倾洛重重地砸下。眼眸却并未看向看人的方向。不用看，她也清楚是谁。

“你终于来了！”不淡不咸的语气，让人一时猜不出纪倾洛是何心情。

顷刻之间，剑光一闪。来人未曾料到纪倾洛会如此迅速地出手，但侧身一躲，左手抓住倾洛拿剑的手，右手一把揽起她的腰，语气焦急：“洛儿，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啊。”纪倾洛却不理会他的话，稍一用力，脱出他的掌控。

来人正是慕容绝，见纪倾洛已如此决然，他退后到安全地带，急切地说：“洛儿，顾颜紫已经不在了，我，我不用再受永阳王的控制了。”

“呵，原来是你救不了你未婚妻，你岳父把你赶出来了。所以，你来找我，想重新回来，是么？”纪倾洛眼睛直视着慕容绝，一字一顿，语气里满是轻蔑与嘲笑。

“洛儿······”慕容绝悲伤地喊道。

“你给我住口。你这个叛徒加负心汉，你还有什么资格喊我的名字，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原谅你，还有什么资格能够回来？”纪倾洛这回是决然的语气，还带着怒气。

“洛儿，我是没有资格，若你要杀我，我绝不躲。”慕容绝痴痴地看着倾洛。这个他从少年爱到如今的女子，眉眼中再没有当初对他浓浓的爱意与眷恋，有的，只是蓬勃而出的杀气！洛儿，若今日我命丧你手，也是幸福的吧！

“好。慕容绝，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随即举剑向慕容绝刺去。剑锋一点不偏地指向心脏。

慕容绝嘴角却突然浮起一丝笑意，双眼含情望向纪倾洛。

    剑尖正一步步逼向慕容绝的心脏······

纪倾洛看着他的样子。寒风将他的黑发吹得很乱，只是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是她所熟悉的。只是现在，他不该是这个表情。她忽然又想起那时候，他对她如何地呵护。他从不舍得她受一点伤，吃一点苦，不管小时候她犯了什么错，他总是替她担着。

那时她曾问：“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因为洛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洛儿。”那时，她笑得很甜。

纪倾洛忽然被他的神情弄得有些悲怆，看着剑快要刺进他的心脏，她不受控制地收手，可惜，出手的时候太快，已经来不及，剑尖还是刺进了慕容绝的心脏，不过，比预计的浅一点。

慕容绝，他这么高的武功，不可能躲不开我的剑，除非，他故意不动。可是，他怎么会······

纪倾洛惊诧地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慕容绝，他却还是那副笑颜，含着深情。“你，你为什么不躲？”倾洛缓缓开口。

“你不是要杀我吗？”话毕，他又推送自己的身子往前，那剑便又往他心脏处深了几分。随后，他有退后一步，那剑，便退出了他的心脏。顿时，鲜血如注。

                                               （伍）

纪倾洛早被眼前的情况弄得大骇，握着剑的手一下子软了下来，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异常清晰。她全身颤抖着，愣愣地对着慕容绝说：“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洛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洛儿。”慕容绝看着倾洛，一字一顿地说。

纪倾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原来，原来他都记得。

忽然，纪倾洛眼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她上前扶过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让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双眼含着泪说：“绝，你坚持住，我们去找紫堇，她是神医，她一定能救你的。”

慕容绝拥着倾洛的肩，柔柔地笑开了，细声说：“洛儿，我赌赢了，你还是爱我的。”霎时，那伤口处，鲜血不断涌出。

纪倾洛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掉落，说：“绝，绝，你别说话了，我们一会儿就到了的。”然后又顺手封了他几道大穴，让血不那么迅速地流出。

一炷香之后。云若山顶。纪倾洛带着奄奄一息的慕容绝出现。

“堇儿，堇儿，快点开门。”山顶的竹屋门前，纪倾洛声带哭腔地喊着，用力地敲着门。

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面色素白，目光柔柔，看着到来的倾洛，眼睛里更是露出欣喜之色。可是，刹那，看见被倾洛“扛”在肩上、奄奄一息的慕容绝，她好看的秀眉蹙起，问：“他怎么会······”

“堇儿，先别问了，快点救他。快点。”纪倾洛几乎都要将眼泪哭干。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好慌。明明是自己想要杀了他报仇，可是现在，看到他快要死了，她却没有半分伤心，反而，眼泪是止不住地落下，心里害怕着会失去他。

其实，紫堇、纪倾洛、慕容绝是三个从小长大的玩伴。这次慕容绝的叛变，紫堇早就听倾洛说过。她当时劝说她，要她给慕容绝一个解释的机会，万一他有什么苦衷呢。可当时的纪倾洛完全被突如其来的背叛和仇恨蒙了双眼，只一心想杀了慕容绝。

紫堇在屋内急切地给慕容绝诊断。纪倾洛呆呆地站在门外，心里越来越慌，那种快要失去他的恐惧一下子占满了她的心头，让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了。

一会儿，紫堇缓缓走出，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纪倾洛“腾”地一下子跑到紫堇面前，抓住她的手臂问：“堇儿，他怎么样了？”紫堇反握住倾洛的手，缓缓开口：“对不起，倾洛。他伤得太重了，我，我尽力了。”

纪倾洛感觉全身的力气在那一瞬间被抽光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若不是紫堇扶着自己，怕是已经摔在了地上。

“其实，他中的第一剑并不足以致命。若我没猜错的话，第二下是他自己弄的吧。那一下刺得极深，那才是致命伤。”见倾洛如此伤心，紫堇还是说明了原因。

纪倾洛只呆呆地望着屋子里静静躺着的慕容绝，紫堇的话淡淡扫过耳旁。

“倾洛，我刚刚出来的时候，他说有话要告诉你。你，去看看他吧。”

                                               （陆）

纪倾洛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屋内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走去。

紫堇在身后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步伐，真是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倒下。

不过十来步的路程，纪倾洛却感觉走了好久。似乎，那个男子，下一秒，便会从她的眼前消失，然后，永远触碰不到。

坐在床边，倾洛只是坚定地握住了慕容绝的手。

慕容绝的眼睛在倾洛握住他的手后，缓缓睁开。然后，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看到眼神呆滞、不断流泪的纪倾洛，慕容绝心疼了，他伸出另一只手，用力地抬起，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泪水。

忽然，倾洛握住慕容绝替她拭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

“呵呵，我真开心，洛儿，你还是在乎我的。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坚强下去，做那个快乐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倾城宫宫主纪倾洛，好不好？”慕容绝在临死之际，依然希望纪倾洛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纪倾洛哭得更厉害了，抽泣着说：“你只是想对我说这些吗？难道你不想跟我解释什么？你不是说你有苦衷的吗？你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