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对你沉默无语。”

“我知道，那些漫长的记忆终将褪尽成碎影的往事。”

“可我不能忘了你。”

“绝对······不可以。”

生活即使残酷现实，备受摧残，也要握紧残存的记忆奔向有你的未来。

 

 

她曾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握在手心，让我张开双眼去看这个新奇的世界，形形色色走过身边的人，清晨和子夜交汇的刹那，随风飞舞起来的纸屑和扑翅远去的白鸽。

她曾保存了我从小到大的每一张照片，从最初的翻爬滚打，张牙舞爪到如今的缓缓行走，沉静淡然。这一路走来，她小心翼翼地维护我敏感脆弱的心。

她曾因为夏天里感冒没好的我执拗地要去游泳而落下了多年不见的泪水。那是妈妈离开那个家之后，我第一次见她落泪。其实她不过是个女人，一个把我当珍宝呵护的女人而已。

她曾对我说过，我凝聚了她所有的期望和希冀。我又怎能不知道，我是你的心肝，我是你的宝贝，是你的妞儿，是你的乖仔，是你的全部。

她的妞儿，已经长大了。这几年过去，我不再是昨天那个固执的小丫头了，我清楚地知道我想要的幸福，该放下的，早已放下，该忘记的，早已忘记。没有什么坎过不起，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走过来了么？

而我全部回馈的，不过是舞台上耀眼的灯光，阳光石缝间生长的清扬且宁静的笑意，满地跌落的枯枝败叶，还有那些足以是她悲伤的些许银丝，深刻皱纹和疼痛的胆囊。

 

 

好像童话一样，可惜她不是“永远”，真的不是。

 

 

   她对自己所失去的时光已经察觉不到，已经不再关注宇宙的变换，只留心简单的单周循环。但她却不曾自救。

记得她嚷着要我给她剪剪头上的白头发。当我第一次执起剪刀，轻轻拨开她的发丝，里面静静地布满了被表面的黑发掩盖的、被岁月染白的发丝，我那次就那么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去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后来，当我把帮妈妈剪白发当成一种习惯的时候，我在想，三千烦恼丝，她为我付出了多少，才生出这根根白发。白发剪掉了还会长出新的，那么岁月呢？剪掉了就是剪掉了，拼凑不回来也长不出新的。

我没有告诉她，童年的记忆少得可怜，后来真正让我深刻的记忆，是从她离开的那天开始。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傻傻地说，只是坐在她的腿上，静静地哭泣。她站在门口，被人催促着离开时回望我的那一眼，凝结成了永久的结局。

后来，再也听不到她喊我回家吃饭的温情呼唤。

后来，再也看不到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的场景。

后来，再没有一个人，像你那般给我那样柔软的记忆。

 

 

我眼中的确有过她——纤弱的身影在愈渐柔和的月光下揉碎，如风过耳的韶光从她散落下的长发中穿行而过，呼啦一下不见了踪迹，碎花的衣裙被月光镀上了一层亮白，像极了那些轻轻摇摆过的岁月。她让我坐在她腿上，置身于沉静温良的月光下，温柔泻下的月光，映衬了她清浅微笑的半边脸。

 

 

自从分开后，和她见面的机会变得越加少了，一周一次，短短一天半。

每次见面，总是拿着她和她说些学校里发生的好玩好笑的事情，而她还是像记忆中那般恬静地听着，偶尔莞尔。其实，长大以后，沉默了好多。可是，她说她喜欢那个爱说话的我，所以她看到的始终是那个活泼可爱的乖女儿。

我不愿把我的难过说给她听，岁月已经让她承受了太多的苦楚和磨难，我只能在下半辈子的相守中，多给她带去些欢乐。她说我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舍不得我，放不下我。哪个母亲不是用尽一生力气为孩子在付出呢。

多了的，是陪孩子的时间。

少了的，是装扮自己的时间。

结婚照中，她也是那般温婉美丽的女子，依偎在她爱的信赖的依靠的那个男人身边。岁月夺走了太多，包括她光滑的皮肤，白皙的手。岁月亦留下了太多，包括她头上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我知道的，她怕曾经的分离给我带去伤害，就尽量弥补我岁月里丢失的母爱。

其实她知道，我不再是那个一遇见什么事就只难过哭泣，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了。岁月让我承受别离，也让我学着珍惜时光赋予的成长和懂得。

 

 

所以，我宁愿盗取那些浮生的年华，重新拾取盛夏灿烂的霞光，握住她已经渐渐冰凉的手，穿过暮色渐染的街道；坐在连阳光都青葱浮荡的公交上，任如花般娇艳的阳光洒在我们脸上。

 

 

这一路走来我的伤，我的痛，我的难过，我的悲伤，并不是全部都被她熟知的。以前，习惯在空间写下关于生活的字眼，她每篇都会去看。我知道，即使不在身边，她给的爱不会缺席。每每看过我写过的字，她总是说：宝贝，我不想你懂得那么多。

她看到的，总是我笑着的样子，哪怕是勉强自己，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是呵，经历得越多，也明白得越多吧。我感谢这些际遇，让我明白了我这个年龄不该懂得的道理。她担心我，直面这个社会的某些残缺。可是不是啊，哭过了，也就好了。雨下过了，也就晴天了。

她还是觉得我是傻孩子。每次看到那些沿街行乞的老者，她总是要劝我不要心太善，他们中的有些人就是骗子，甚至比我们还富有。可是我总是在她说完后转身又将钱投进走过的那个老者的碗里。她怕我受欺负，我懂得，可是即使知道这个世界残酷，有些信仰却不能改变。

 

 

所以，我宁愿盗取那些浮生的年华，以我小小的手掌温暖她微白的发髻。我要重归那段遗忘的时光去，拉着她一同走回流年般的岁月，看着那微小的我，是如何在她温暖的怀抱中长大。

 

 

当我转向博客这片天地的时候，她找我要了博客的地址，收藏了电脑的收藏夹里。

我感觉到，她正在以她的方式来接近我，关怀我。她不曾在我博客里留下只言片语，但我知道她一直默默关注着我的成长。有时候文字显得那么稀薄，无法说出我们心中所有的感受。我说我渴望一场旅行，让我可以好好怀念一下，那些逝去却温暖的岁月。看我还能不能想起，记忆里最不该忘记的童年。童年，我是个野孩子吧。

她说，希望我快点长大，就不用天天担心了。

她还说，如果我长大了，她也就老了。

我说，希望我快乐长大，就可以保护我爱的人了。

我还说，如果我长大了，她也就老了。

那个夜晚，我们在被窝里说着过去的那些日子。灯已经关了，我们说着说着就面对面无声地流泪，又静静地为对方擦泪。对不起，那段时光没有被我好好珍惜。

 

 

所以，我宁愿窃取那些浮生的年华，无论世界是否将我凝滞成一片白色的湖泊，我都要回到已遗忘的记忆与长梦里的湖畔旁，坐在幼年的航船上，激起光阴蹉跎的浅唱低吟。

 

 

“呐，老妈，我们一起去逛街吧·····”她知道的，我喜欢天晴时的阳光。

“嗯，等等。我先换件衣······”我知道的，她开始学着好好爱自己。

岁月载着不动声息的力量让她老去，弱化成一个印在微曦中笑容。而我在这里，祈求时光慢下来别让她老去。

 

 

PS：此文是写给 4月16日妈妈生日的文。她也许看到，这是我的心事，我的真心。

    老妈，生日快乐，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