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这盘棋已经下了三天三夜。
对弈人是两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一个一身蓝衣,貌若好女,唇红齿白,墨色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用一根细绳束了起来。另一个身着白衣,倾国倾城,一双丹凤眼妖娆而邪气,但他的神情却是极为淡然的。
“他的时辰快到了,你真的不愿去见他?”蓝衣男子轻声问道。
白衣男子不动声色落下一子,缓缓道:“前尘往事,韩嫣早已忘却,何必再去沾染那些俗事。”
不错,这个白衣男子就是当今圣上曾经的宠臣韩嫣,四十多年前被冠以淫乱后宫的罪名赐死于长乐宫。因为是含冤而死,怨气太深,所以未曾按照寻常人去地府,反而在世间一直徘徊不走。甚至曾附身一位宠妃王氏的身上,与刘彻又再续了一段前缘。
他这样是犯下大忌,本来该由地府捉拿归案打下地狱的,偏偏那时正巧遇见了早已成仙的张良。张良念及他情深,又因为他是韩国王室贵胄的后裔,与自己是同宗,便收了他在身边。
四十余年过去了,韩嫣身上的戾气也去尽,决定忘却前尘,潜心修道。
“他如今念念不忘的便是你,你若真的忘却,何必介意去看他?”张良淡淡一笑。
韩嫣道:“留侯不必再劝韩嫣,韩嫣已下定决心,再不见他。”
张良叹道:“我早就不是什么留侯了,你唤我子房便是。”
韩嫣低头道:“韩嫣不敢。”
张良道:“你到底还是没能放下。我让你看看他吧,看完他,你再决定要不要去见他。”轻轻一挥衣袖,棋盘就变成了一个石盆,望下去却是未央宫的情形。
刘彻靠在榻上,显然已经神志不清,只是间断地唤一声“王孙”。
掌事的宫人有些为难道:“陛下,韩大人四十年前就去了。”
刘彻好像清醒了点,道:“哦,那把王夫人去叫来。”
宫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陛下,王夫人也早已去了。”
刘彻勃然大怒,骂道:“胡说八道!朕昨晚才刚和夫人用完膳。来人,把这个满口胡言的奴才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之后就是宫人不断的求饶声。
韩嫣叹了口气道:“我去见他。”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雷声大作,紧接着就是一场倾盆大雨,很快这世间便是朦朦胧胧游离着一片水汽。天黑得仿若染墨,云层翻滚,狂风咆哮,如怒海腾龙,发摧心裂胆之号吼,掀动着未央宫中的帷幔肆意飞扬。
刘彻在朦朦胧胧中看到帷幔的背后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一个激灵,试着起身,问道:“王孙?”
身影渐渐清晰,从帷幔中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玉面朱唇,可不是那张他思念了许久的脸庞。
刘彻那一刻觉得自己的眼眶都红了,哽咽道:“你终于来见朕了。”
韩嫣走到他身边,用手轻轻拂过刘彻满是皱纹,苍老无比的脸叹道:“刘彻,你老了。”
刘彻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是,朕老了,可你还这样的年轻。”
韩嫣坐下来,他的手有些微微发凉。
刘彻道:“别走,不要再离开朕了。”
韩嫣扶他躺下,轻声道:“我不走,你好好休息。”
刘彻拉着他的手,有些无助道:“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朕一直在求长生之术,你放心,等到朕长生了,就可以和你再不分离了。”
韩嫣微微有些叹气。
刘彻又很慌张地道歉:“对不起,朕没能保护好你弟弟。这一切,都是江充在捣乱,朕已诛了他一族,你不要怪朕。”
韩说早已去投胎,他生前起码过得很好,韩嫣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再者个人的命运都是命中注定,凡人又哪能改变。
韩说命该如此,怨不得他人。
韩嫣淡淡安抚他,望着刘彻缓缓入睡。
这样的刘彻,让他有些陌生。
是啊,这么多年的过去了,他们缅怀的也不过是当年那份浓烈的感情。可惜他和他,却都不是原来的他和他了。
他便是强留在他身边,也挽不回那根已断的红线。
缘分已尽。
但韩嫣从不悔,曾遇见刘彻,与之爱一场。
棋局仍旧原封不动地放着,张良道:“你回来了。”
韩嫣淡淡道:“后元二年二月丁卯日,他去了。谥号‘孝武’,庙号世宗。”
张良了然地点点头,韩嫣是真正放下了。
“棋还为落完,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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