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⒈

 

天空依旧铁青着胸膛，张开雄壮的臂膀，将这个透着丝丝凉气的冰冷的城市囊括其中，压抑着每一处呼吸。

 

茫然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两旁灯光的映衬下，我交叠的影子显得落寞而又寂寥。手中的东西不觉有些松落，那是我的公文包，曜黑色的皮夹厚厚地鼓起。弯下腰，准备拾起，突然，我看见我修长的手指在距离公文包一公分处停止了，然后倏地，我听见身体里的他在说话——轻轻地，正喃喃自语着。

 

他说，马上，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顿了顿，我拾起那个颇有重量的公文包，拐过了一个街角。

眼前的建筑高大而雄伟，让人望不到顶端。「吧嗒」一声，我的鼻尖有湿湿的触感。伸手，猩红的颜色深深地刺入我的眼瞳。平视着前方，眼前开始飘起漫天的雪白纸屑，像降入凡间的堕落精灵，毫无生气地下坠，下坠。

抬起头的那一瞬，我发现苍青色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着淡白，地平线处也渐渐透出光明的颜色。这时，我又一次听见他沉闷的声音。

 

他又说，再快一点，快一点，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望了望指尖渐凉的鲜艳，鼻翼微张，似乎还能嗅到那诱人的鲜甜。

 

他说，这是你想要的。

 

那么，这是什么？

 

⒉

 

荒草丛生，物种纵横。谁能相信，光鲜亮丽的大楼后边会是这番破败不堪。

残缺的后门张着骇人的血盆大口，贪婪地吮吸着不断灌入的凉意。历经年岁的朽木楼梯吱呀作响，每蹬一脚，我的心便跟着他凄凉的呻吟声一次次下沉。

 

站在破败的楼梯上，我想就是在此刻，我见到了所谓的曙光。

那道光从断裂的墙缝中直射进来，在我的眼前，将影子投映到对面的墙壁上。

我不停变换着动作，黑色的影子便活也般的灵动起来。少顷，紧了紧手里的公文包继续朝目的地行进。也许是眼花，在拐角处，我瞥见那黑色的影子身后倏地长出了一对黑色的翅膀。张牙舞爪。

 

⒊

 

顶楼。

 

不知何时开始起风，我眯着眼睛，警视四周，鼻尖不停传来难闻的气息。

听见身后有沙沙的枯枝踩踏声，我迅速地回转身子，凝视前方，却空无一人。直到感觉衣摆的拉扯，我低下头，发现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留着长长的黑发，正咧着嘴冲我笑，露出一口稚嫩的小白牙。当时，我感觉到攥紧的左手开始放松，但抓紧公文包的右手始终紧绷。

果然，在我想要伸手触碰她的脸时，我注意到她瞬间变换的表情。

她低下脑袋，肩头开始微微颤抖，白嫩的皮肤上青筋瞬间突兀，突然抬起的小脸也变得狰狞可怖，眼窝深陷处流出了大量猩红的血液。强风猛灌，将她束起的黑发吹散，带着鲜血的黑发像千万根带毒的银针，正朝着我的脸直冲过来。

向后退了一步，没有任何犹豫的，我迅速抽出公文包里的那把利斧，悉数挡下了所有的攻击，注意到她越来越不安的神情，我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防守的同时，我更是一步一步的在接近，斩断了所有威胁的发丝，我给了她最后一击。

 

冷眼望向地上咕噜滚动的带血的头颅，我的眼中升起氤氲般的杀气。

 

我听见他笑了，说，心软可是会致命的。

 

我也笑，伸出舌头舔去粘在嘴角的黏稠，那是令人兴奋的味道。

 

 

   ⒋

 

   没有目的的，我提着沉重的斧头慢慢向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虽然有了先前的经验，可当那个穿着暴露的妙女郎站在远处，冲我甜甜的露出笑容时，我还是忍不住鼓动喉结，吞咽了一口津液。

凝视着她动人的眸子，我不由自己的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行进，眼神开始涣散，视线也逐渐受阻模糊。这样的知觉让我有些无措。但是随即手中温软的触感立刻让我血脉喷张，情欲高涨。带血的斧子也从手中脱落，「蹦当」一声，清脆又似沉闷。

 

然后他焦急的声音随之铺天盖地而来。他吼，不要被她的眼睛迷惑了！

 

   当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跪倒在地，手中抓握的不是臆想中的身体，而是一堆散发着腐臭的枯枝烂叶。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是妙女郎朝我扔过来的暗器。重新将利斧拿起，我迅捷地躲避过妙女郎的攻击，不去凝望那双魅惑的双眸，以最快的速度直冲过去。毫无疑问的，一击毙命。

当猩红的血液在她身下蔓延成一朵火红的玫瑰，那本身娇丽的容颜在它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诱人心智。俯下身子，我轻轻地从那具姣好的皮囊上抽出利斧，然后用力砍下那颗美丽的头颅，以防她拥有再生的能力。

 

整了整衣领，我听见了他肆无忌惮的笑，如匍匐于黑夜中的鬼魅，扭曲而邪恶。

 

我问，为什么笑。

 

他却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⒌

 

烟雾。

 

一个微弱的声音透过大脑皮层直抵脑神经中枢——「救命……」

是谁？站在原地，由于视线受阻，我只能努力地去辨别声源的方向，但是那声音就像超声波，我找不到定位系统来将其定位。

这时，一束光线透过厚重的雾气，照射在我的身上，给我周遭的一切都冠上了光晕。

终于，我看见了那个匍匐在地上发出痛苦呻吟的人，她正朝着我所在的位置艰难的爬行着。我望着她满是皱纹的斑黄的脸，嘴角的笑涡深深凹陷。在距离我十公分的地方，她朝我伸出了那沟壑纵横的手，眼中满是乞求。

没有任何征兆的，我手起刀落，生生的斩断了那只充满希望却邪恶污垢的手。然后我看见了她那张因疼痛而过度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仇恨的目光，停留在半空的断臂突突的冒着猩红，在这阴凉的空气中散发着滚热的雾气。

 

在她愣神的空当，我的声带也产生了震动。「我是不知道，你为何能如此准确的锁定我所在的位置。但至少有一点，你绝非一个乞求帮助的老妇人这么简单。」

 

最后，在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时，我结束了她最后的希望。

可当我在那逐渐空洞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沾满血红的修罗般的面容时，我竟不由地一怔，低头望向手中早已滑不可握的利斧，我的意识似乎瞬间短路。

 

我扔下手中的凶器，大声地质问，我是谁？

 

我听见他说，你是我。

 

然后我开始沉浸入不可预料的黑暗。痛苦与不安也开始贪婪地占据我所有的思维。

 

他又说，自我迷失，你将会是最大的输家。

 

⒍

 

左边臂膀传来一阵生疼，将我迷失的自我瞬间拉回了现实。

 

抬眼，那个人正站在顶楼的另一端，一身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黑色的长发也包裹着他全身，他是暗黑的化身，然而他手中的金色弓箭却能发出耀眼的光芒。

伸手抽出那支金色的箭，血液的流失让我全身紧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东西呢？」我冷冷的开口，不知何时，那被扔下的利斧又一次回到了我的手中。

他扬了扬手中薄如蝉翼的契约书，然后将它放进了前胸的衣襟中。握紧利斧，我准备迎接他如暴风雨般的猛烈攻击。不想，他却扔下了手中的金色长弓，并且张开了双臂，还伸手指了指他心脏所在的位置，对我露出了地狱模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