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思念在石碑上发芽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来到这所高中的第三年,我从宿舍里搬了出来,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房子对面是郁郁葱葱的西郊公园,幽静而阴凉。正是夏天,草木浓密深邃,地上铺就着一层斑驳的树影。房子是老式建筑,属于再过不久就要被拆除的旧屋舍。外表陈旧灰暗,内部墙上有一百二十厘米高的绿色刷漆,典型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旧中国样式构造,木质地板,米黄色家居柜橱,种种都给我一种置身旧电影镜头中的怪异氛围。夏日灼热的太阳光偏射入书房内,竟有温柔的抚摸之感。其他屋子的光线被阻隔,这里的主人说,这屋子是背光的,所以显得格外阴凉灰暗。

 

 

我在这里安置下来,分了几次才将行李彻底从宿舍搬出来。我在陈旧的书桌上铺上世界地图,用胶带固定边角不让它移动滑落。在墙上贴上从校门口摊位买回的日式动漫海报,想象用粗黑的毛笔字写下奋斗二字,却不知纸墨被遗失何处,只好作罢。我在这里,有一间房,一堆书,和一张床。还有诡异无比的高三年华。

 

 

如此这样活得忙碌而无知无觉的年光,常常在如今突然闲暇空余下来的日子里被大把大把的记起。楼下洗车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街道体育馆旁被铁网围起的网球场里杂草丛生,废弃的健身器材上搭满了午后晾晒的被单,对面小学绿草茵茵的球场旁管弦乐队日复一日练习着低音交响曲,棉絮和柳絮飘散的夏天在我的形色匆匆里被遗忘了。唯独过敏的体质对这个夏天印象深刻,痕迹斑斑。究竟有多少幕这样熟悉的场景,好似飞扬的柳絮,每一团都让我无法闪躲,待时间在我的身体里起了化学反应,突如其来的疼痛在拼命帮我回溯那些感情麻木的夏天,我是如何奔跑在长长的林荫道上,随脸上已逝的树影离去,心中有着单纯的梦想和欣悦,并且信誓旦旦地放任记忆暂停。树的根在这,树影被风吹得再远也永远不会离去。

 

 

我止步在不久前仍每日往返的林荫道上,踮起脚尖摘下一片微微泛黄的榕树树叶,带着举世的寂寞。

原来,我从未停下脚步听树影沙沙,多么奢侈的午后光景。

 

 

 

 

2.

 

“你温婉且坚强,安静却通透,你不善言辞寡言少语但话到投机也能侃侃而谈……”

 

得此称赞,我何其有幸。从未料想到,如此了解我的竟是我刻意逃避的你。临别之际,能说的话不多,希望好好保重身体别再抽烟了,有高血压就不要每天那么早起床,你的女儿不在身边,我们也即将各自飞散,照顾好自己。一定有人对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可爱,憨厚慈祥易亲近。我唯一遗憾没能亲口对你说,老师,珍重。

 

 

“真心不可以随便给,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稳稳收好。”

 

我至今未能知晓你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向我倾诉这番情殇,心上像有悲伤的情愫化作丝丝细线,一圈一圈缠上心尖,僵硬得不知作何回应。我看不到你那刻的容颜,你在不远的地方,在我楼下的教室里悲喜,目光没有落在我身上。倏忽间仿佛回到三年前的湿湿夏日,我们轻轻揭开彼此内心最为脆弱的皮肉,兴许是有了彼此的陪伴,结局其实并没有那么触目惊心。如今你有你的朋友,你说你并不快乐,我仍维持着与周围的泛泛之交,我一直很少笑,我还是对你说不出口那句不快乐。失去你后我才知道要开始珍惜,你是比我大一天的曾经的同窗,你从来都能准确揭穿我的小心思与小动作。我曾拼命试图逃离的东西,如今在大声嘲笑我自作自受。从今往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才觉得世界之大,有些凄凉。

 

 

“想被人爱,这本身已不是爱了。”

 

你在乎的人那么多,那么多。你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目光永远不会落在我身上,我虽然看不见你,却无时不忘。大半年的时光,我一直在忘记一个人。我不愿把目光停留在一个擦肩与回眸,哪怕这相遇是多么令我欣喜与悲怆。在这苍茫天地间,我有很多事情无法释怀,我有很多事情不能解,我也有很多事情永远都做不到,但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不再笑不再放下悲伤。就算这过程是痛苦且漫长的。你可以嘲笑我,因为我承认我很可笑。

 

 

我说,“我在等你,安静的等,还在等。”

 

也许我不该为你,写这画蛇添足的注解,正如你不该为那福音的奥秘,做一个带锁链的使者。

 

 

 

 

3.

 

人总是费心爱着消失的一切。比如荺山上消失的竹子和我仅仅见过一次的真正的银河。比如最初的黄昏。

 

小车抵达路口,推向前方尽头。高中结束后我第一次行走在颠簸小道中央。头上戴深色鸭舌帽,遮挡住视线,目光游离。记忆跟随时间太长,走路都能感受到它在心中的分量。草色深了,柳条老了,灌木丛中的繁杂枝叶掩埋了旧时庭前信步的小径。时隔多年,我还记得,荆条划伤脚踝的疼痛感,清晰深刻。我默默看着这夜色寂静,万家亮起橙黄色的灯火。我没能赶上一场黄昏。

 

我曾看见天空的钴蓝逐渐渗出暖色晚霞,飞翔的雁影融入黑色幕布,云散鸟倦万物归家。星星点点的路灯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在层层树影后转了弯,消失不见。人间的喜乐与熙攘悄然安眠,世界很静。青翠的爬山虎曾网住整栋小楼,在秋天里恍若枫叶飘散小院,肆意红火,点染了我平淡苍白的年少。那些人那些事,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并不悠扬的歌声里。像那场银河盛景,天暗下来,便是光。

 

诗人说,最初的黄昏不点灯。那是波德莱尔的贞洁牧歌和沉沉雾霭。我的黄昏,在我身上,不再远方。

 

 

 

4.

 

 

细细想来我这人本身便带有许多怪癖,常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发酵。譬如素来不喜接听电话,从小便是这样,常常握着手机就这么一直任由联系人的名字闪震数十秒后继而黯淡下去,对来电有莫名的恐惧,突如其来的震动使我手足无措。人前太过镇定到底会泄露蛛丝马迹,那些不愿被知晓揣测的心思与不安。隐藏得深了,久了,也就忘记了害怕的根由。大抵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有些记忆也许,没有想象中那样深刻。不善言辞。

 

近日无聊的时光越来越多,雨水久久未至。我整日整日的躲在房间里,焦虑得像皴裂大地上渴水的鱼儿,一下一下的扑腾。有着大旱之望云霓的渴盼与无尽空虚的安静。我把厚厚的窗帘拉上,挡住灼目的骄阳和近乎暴露在天地间的惶恐,我是如此疯狂几近痴迷地希望着暴雨的到来,只有它带来的震撼能给予我一份平和与安全。我且爱它惧它,它更残酷无情。

 

 眩晕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开始很少动作,通常一坐便是一天。无聊的时候仍旧是听听音乐看看书练练毛笔,最近多了一个兴趣就是洗毛笔。水墨的融合与变换令人百看不厌。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家里空空的,其实很寂寞。绮窗中坐的是美人,轩窗中坐的是书生,忽然有一天发觉,从小到大我都坐在铁窗中。可惜上帝他死了,不能把我带走,年轻的坟墓不再一起。

 

 

 

5.

 

旧时光是个美人,我恨自己总抵不过你的诱惑,尽管早就知道你只是一口美丽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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