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我的头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纱网。透过它们我看到节能灯强烈的白光，深深地刺激着我的瞳孔。我闭上眼睛听耳麦里传来的《二泉映月》。低沉浑圆的二胡声如一片羽毛从我的大脑轻飘而过，换过下一首曲子才想起来先前袅袅婷婷的颤音。

 

时光从一个夹缝里透彻进来的时候我还不明所以地在我的世界里徘徊。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那里有大片大片的繁华。奢靡。慌乱。以及对于未来的我的不安。它们重重叠叠在我的眼前交织变换着不同的画面，在地球的一端高唱着纸醉金迷的崇高。我看着它们像集聚的乌云一般越拢越多，最终沉沉地从空中压下来。所有的废物一点一点滑进我的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血淋淋的伤口。

 

我梦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如暗夜里的铜铃闪闪发亮，长长的睫毛让我想起蝴蝶的双翼在扑闪，她的手里攥着一根冒着黄光的火柴。她眼前的夜晚灯火通明。她有烤鸭有圣诞树有外婆有一段追随着幻象的美好回忆。最后幸福地死在街头。和幻象里。她金黄色的头发粗糙枯槁，她的蓝色围裙覆上了积雪，她的两颊通红双目紧闭。她像一缕烟渐渐消失和飘散。

 

如果这样说我似乎一直在寻找未来和某个出口。并一直在寻找生存的线索。

 

【part 2】

 

我坐在肯德基的二楼看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那些机动车尾气弥漫交织在空气里，认识不认识的人不停地驶过同一个地方，他们面无表情机械地行动着。我用吸管搅拌着柠七吸干后剩下的冰块，它们相互碰撞发出“嗤嗤喳喳”的声音，就像我现在听到楼下紧急的刹车声。红灯。

 

似乎我一直无法理解生存的国度。它们像滚动的血液占据着我的大脑，我无法像平常一样将它们抠出来撕扯，也无法解释它的存在与消失。我觉得这些都是废话。

 

文字都是废话。

 

写文字的人都有病。

 

神经病。

 

绕回我的主题。现在我依然坐在肯德基的二楼，我视野里的依旧是那些不同颜色不同品牌的车和不同样子的人。我开始理解每个人生活的小圈子。他们在里面徜徉着寻求自己的欢乐和痛苦，时光和流水一样匆匆走过被他们划为回忆的行列，一点一点剥离原有的航线。

 

卡夫卡说，他仿佛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却不知这罪孽是什么。

 

青春是一道逆向的永无止境的深渊。它在阳光反射的缝隙里散发着白光，四周都是鳞次的钟乳石爬满墙面，我在中间沿着那条潮湿的石阶，小心翼翼地踏步向前。我不像肯德基二楼下面十字路口循环不断的车和人，他们不停地交替出现在我的视野或者所有人的视野。我的身影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在我面对镜子的时候。

 

我说我们青春所有的叛逆加起来可以将大海吞噬。我们静默的时候没有人看到。我们澎湃的时候谩言随我们接踵而至。于是沉默被我们毫无顾忌地抛向无边的黑暗。我们沉醉在灯红酒绿里。无法自拔。

 

【part 3 】

 

路边有放的很大的DJ声响，一阵一阵刺破我的耳膜，我眯起眼睛，瞳孔涣散不成焦距。我紧紧盯着眼前耸立的高高的钟楼顶端的细针。它们在太阳下面散发着阴森的白光，戳乱缠绕着的大雾，洋洋洒洒铺满石灰色柏油马路。

 

泰戈尔说，你看不见你自己，你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影子。

 

我想着想着有些伤感。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它被树叶切割的零零碎碎像钟楼顶端的细针拨开大雾。我蹲下身子触摸它。细长的手指轻轻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时至今日我依旧无法勾勒出它的轮廓，它随着我的一举一动而一举一动。我只是看到它模糊的样子。它总是这样。总让我看不清它。

 

我坐在公园广场的石凳上蜷着腿。透过树叶间密密的缝隙我看到笨重的挖掘车，一下一下铲着垃圾桶旁的土堆，然后顺着那条新修的沥青路滚到大桥一端。我眯起眼睛细细地盯着，直到眼皮酸涩我站起来揉了揉小腿肚，然后弹掉黑色裤子上灰白色的尘埃。柳条开始抽搐，被风簌簌刮掉柳条上吸附的叶子，它们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然后落到大桥下面的河水里，最后它们就会顺着水流一直飘向远在乡下的化工厂。

 

一片叶子的旅程。和我一样。

 

【part 4】

 

秋天来的时候满地都是飘零的落叶，干枯的枝杈可怜兮兮地倒挂在树上。我看到老树被侵蚀了一半树干的底部露出半截年轮，一圈一圈层次递进。

 

我低头匆匆穿过人声埠盛的城市街道。

 

六点整。

 

小城刹那间，灯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