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无需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天也可以，只要内心足够安静。这是种几乎没有音量的声音。很细微，要竖起耳朵才能听见。是什么样的声音呢，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如此循环往复，单调地坚持不懈。直到我听烦了，厌倦了，不再去理会这样的杂音。

但这声音仍是不停地响着。

老师讲课的时候响，回家的路上响，吃饭响，洗澡响，睡觉也响，已经严重地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然而它并不是我想赶走就会消失的。它简直比我执着或是说固执了几百倍几千倍。我对它彻底失去了耐心，捂住耳朵，用被子狠狠地压住胸口，逼着自己闭上眼，不再去和它纠缠。

 

听，你仔细听。

听到胸口微微的杂音了吗。

对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声音。电磁波一样，从遥远的深邃的地方发出来，耳朵就像个接收器一样，但仅是接收器，无任何翻译功能。

到底从哪里来。

我无法在世上找到一个能够命名它的词语。

 

你是谁。

说着什么。

 

【循环，循环，循环】

我忽然明白，也许着声音并无确切的内容，只是响着。

时间久了，我也习惯它的吵闹。

其实我对它并没有太多厌恶。在外界相对嘈杂的情况下，我是根本听不见它的呐喊的，那时我觉得别人的唧唧喳喳比它的叫嚣烦人多了。

 

晚上失眠睡不着，偶尔也会和它聊聊天。虽然，无论我对它倾诉什么情结，问它什么样奇怪的问题，它总只有一个回答：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我赌气地想，翻了个身子，关灯。

辗转反侧，我愤恨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有一个按钮就好了，我要狠狠地按下它，让这单调循环的杂音快快消失，倘若它有个电源也好啊，直接掐断，叫它这辈子都嚷嚷不了。真是讨厌，总来打扰我的美梦。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它像个顽固的老头子，喋喋不休地控诉着对我的不满。

我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朝着它破口大骂，末了再竖个中指，以表我内心的极度怨恨。

“你到底要怎样？”我逼自己耐着性子，不能爆发，绝对不能，“你能让我睡个好觉吗？”

我没能等来它的回答。或说，它已经应答了。可这算怎么回事，只是刺啦刺啦吗？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啊。有没有谁会翻译它的话呢。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找到电源，然后掐断】

一切念头由心而生。我相信，这恼人的声音也来自那里。

那么，只要关闭这个电源就行啦。

可是，心脏怎么停止啊，那样的话，我不就死掉了么。

 

我躺在床上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解决的方法：只要关闭杂音那一栏就行了，心脏的其他功能仍然正常运作。

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蹦一跳地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然后坐在沙发上，凝神定气，开始实施。

深呼吸。

“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我默念着这个简单的咒语。

冥冥中，那声音似乎削弱了不少。它是个打包了行李准备离开的旅人，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渐行渐远。

“哈，没了。”我激动地把凉白开一饮而尽，“希望你不会再回来。”

今夜睡得特别香甜。

 

【我明白，它恨我抛弃了它】

它走后的几个星期里，我都彻夜难眠。我应该睡得好才对啊，失眠怎么愈发严重了呢。

我叹了口气，开始后悔敢走了它，我甚至有些想念它没完没了的聒噪了。

“你会在哪里呢？在哪个人的怀里滔滔不绝？他喜欢你吗？不，他一定非常非常喜欢你，不然，你不会这么久都不联系我。”

我落寞地靠着冰凉的沙发，黑白电视里的声音，真是像极了它。

你还是回来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慌乱中，我突然想到，只要在重新开启电源不就可以了吗。然而我反复尝试，仍旧听不见它的声音。

是真空了吧。

它的喊叫无法传达到我这里。

你其实是希望回来的对吧。嗯，一定是这样。那好，我等你。

 

我明白，你恨我。

你恨我对你如此狠心，你恨我，居然丢掉了灵魂最动人的清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