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甚至遗失了暮色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星空的拼图留给你,曾经,我想把它拼好了送给你,但此后我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穆生,一生一世,永不相见。我想我们之间只能如此吧。再见了,穆生。

我想起昨夜信笺里的一字一句,我看着穆生给我的消息说他读信读到哭,我心里的绝望却并没有好一些。太迟了,一切总是太迟,我知道,我和穆生之间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我蹲在路边无助的哭着。穆生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我接起,他在那一头沉默,我在此一端无言,我不知道过了究竟有多久,世界好像全部都静了下来,然后我听到穆生说,春迟,回来吧,至少在苏荷来接你之前你先回来,我知道你完全没有去处。我和穆生同时陷入了沉默,但在暮色将近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拖着行李回到了穆生的住处。我走近那个院落的时候,远远看见穆生站在门口,他看到我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帮我提行李,我没有拒绝,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切仿佛是回到鸿蒙初始,有些混沌,有些迷乱,但更多的依旧是心伤。我和穆生决口不再提那个晚上的争执,他依旧每日出门上班,我为他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只是我们之间的气场,从一开始的情愫暧昧慢慢变成了一种尴尬甚至是冷漠。穆生有时呆在房间里,但是并不和我交流,只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玩手机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我尝试过和他沟通,但彼此都做不到释怀。我看着穆生,眼泪总是忽然的就落了下来。那些时日,是生命里最难捱的日子,可我必须一个人走过。

临近毕业的日子,我越来越焦虑。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到的这一步,我已经没有钱了,急匆匆从安西过来时,连银行卡亦没带,手机也欠费停机。我翻遍了整个行李袋,所有的衣兜,也只找到了八毛钱。挣扎了无数遍后,我终于还是走到穆生的房间,穆生正在玩手机,看着我进去,脸上本来的一丝笑意隐去,我佯装没有看见。我说,穆生,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穆生没有做声。我看着他,和他对视,几乎要哭出来,我说,我就给我哥哥发个短信。穆生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递给我。我在他的注视下,发短信让哥哥回个电话过来。很快哥哥的电话就回了过来,我握着手机听到哥哥的声音时眼泪就顺着掉了下来,身边是穆生冰凉的眼神,我走出房间到院子里跟哥哥说话。我抱着电话一直哭一直哭,可是我却无法开口那些痛彻心扉的根本,哥哥起先一味的骂我,但我知道他也是真的心疼我。许久后,我挂断了电话,走进房间把手机还给穆生,穆生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但我们彼此默契的都没有说一句话。尔后,我的手机通了,是哥哥在安西给我交的话费。苏荷的电话也紧接着打了过来,她毕竟是聪明的,也足够了解我,转念便猜到了我的窘迫,苏荷给我们一个共同朋友的银行卡里打了几百块钱,苏荷说,钱不多,让我先过去拿着用,她很快就会来云坪接我。我听着苏荷的安慰,哭的泣不成声。我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可是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答案。没有人能给我一个交代。我打电话联系了那个朋友,他才下的夜班,其实我和他并不相熟,也许更大程度上,他和我的往来只是看在苏荷的面子上,我不好意思让他过来给我送钱,于是约好了我去他宿舍楼那里找他。我出门前唯唯诺诺走到穆生身旁,他握着遥控器在调电话,明显的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心浮气躁。我说,穆生,能不能借我一块钱。穆生啪的扔掉遥控器,从钱包里掏出一把钱扔到我面前,我抬着眼和他对视,彼此都没有话说,此时此景太过尴尬,我们之间除了怨怼和眼泪,竟然一无所有。我走过去抽出一张一块钱,然后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等我站在车站时,我才想起来自己太过白痴,竟然忘记了云坪的公交车是两块钱,我站在站台上,眼睁睁的看着公车一辆辆在我面前停下,然后开走,可是我没有勇气上车。我又在那里站了半个多小时,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一个等车的男子身边,我说,你能给我一块钱么,我车费不够。我说的委委屈屈,声音极小,连眼眶也红了。那男子看着我,然后给了我一个硬币,我忙说着谢谢。他又好心的问了我一句,够不够,我慌忙着道谢,在下一辆车停下来时飞快的奔了上去。我扶着栏杆站在公交车上,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尹春迟,你如何让自己走到了这一步。

我拿到了苏荷给我打过来的钱,剩下的日子,我和穆生过的波澜不惊,没有争吵,没有交流,彼此静默的像一澜死水。终于,毕业的日子就要到了,苏荷也已过来云坪,住在亲戚家。毕业典礼的那天,我和穆生一起出门,我带上了我全部的行李,其实东西也不多,穆生没有留我,他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我们一起坐车的时候,穆生开口叫我的名字,他说,尹春迟,我看着他的脸,这个我用了全部心力倾尽爱慕的男子,我微微的笑了笑。穆生有些怔忪,也许是许久未见我露出笑脸。许久过后,穆生说道,苏荷她今天也会来吧。我的心仿佛是被翻来覆去的凌迟一样痛苦,我笑的温柔缱隽,我说,是呢,她今天也会来,我们明日一起回安西,以后也许都不会再来云坪了吧。穆生沉下面孔,不再说话,而我心下凄然。五月下旬,云坪已是极热,可我的心上却是千帆过尽,暮雪纷纷,只余冰凉。

后来的后来,我始终记得我和苏荷离开云坪的那一天,穆生执意要送我们去车站,我明白他的意思,或者只是想和苏荷多相处。那天的一路上,我似乎都在流泪,在公交车上,在路上,在长途车站。苏荷和穆生相处的极为融洽,他们走在我的前面,说笑指点,而我尾随其后只懂一味的流泪,整个世界在我心里仿佛都是空荡荡的,我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只有一些空洞的影像,清楚的向我昭示着那个逐渐了然的结局。我们买好了票,把行李安置在车上,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发车。穆生说想去买个太阳镜,苏荷一拍即合,说是也想买一个留作纪念。我们三人又去附近的商街上闲逛,穆生给苏荷挑了一个茶色的大框眼镜,苏荷戴着极好看,而苏荷给穆生挑选的是一款黑色无边框的,我看着他们两个相偕的身影,只想躲在一旁大哭,可我说不出是为什么。随后我们三人一起去吃饭,苏荷和穆生坐下后都意识到了我的沉默和寡郁,他们两个不约而同都点了我爱吃的菜,苏荷给我倒水,穆生给我夹菜,可我什么都吃不下,一筷子菜夹到嘴里,食不知味,只是和着泪水一起吞咽。他们二人都没有多问,我们默默的吃着饭,像极了我们从前总是开玩笑的最后的晚餐。

终于捱到了汽车出发的时间,我和苏荷上车,穆生跟苏荷叮嘱着,在车上注意安全,不要随便和人答话,到了以后要打电话,苏荷注意到了我的反常,不好多说什么,而从头到尾,我之于穆生,都只成了一个局外人,多么的可笑。我含着泪看着穆生,可是他眼里始终都没有看到我。我们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再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伤口被撕扯的越来越开。车子一点点开出云坪,一公里,两公里,三公里,从繁华的街道开出郊区,开到高速公路,我躺在上铺,只是流泪,其实我也控制不了。苏荷沉默了许久后,终于看不下去了,她递给我纸巾,担心的问我,春迟,你和穆生之间究竟怎么了。我含着泪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苏荷的手机响了,我让她先接电话,从苏荷的表情还有说话我分辨出来,电话是穆生打过来的,我偷偷的瞄了下自己的手机,很安静的握在掌心里,我笑了笑,终于无话可说。苏荷接完电话,看着我,有些尴尬,她说,穆生打电话问我们走到哪了,还好么,可能他要打给你,你手机信号不好打不通吧。我笑笑,我说,苏荷,你不用解释,我和穆生之间,是真的结束了。我闭上眼躺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一程山水,我走的忐忑,走的惶恐,走的惴惴不安,终于,我还是用我全部的眼泪,告别了云坪,回到了安西。

那天晚上车子到安西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苏荷原本要我去她家或者去我那里陪我,我婉转的拒绝,也许此时,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人的平静,又或者,我的潜意识里让我无法去面对苏荷,我想我始终有些不能释怀。我一个人拖着行李回到空旷的屋子,甚至我不知道那里可不可以称之为一个家。我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身的树洞,让我好舔舐伤口。我疲惫的躺在床上,不想说话,不想起身,只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甚至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改不掉这个习惯。然后我的手机响了,是穆生给我的短信。我的心跳都停了半拍,我打开信息,穆生说,任性将你我抛向无爱的荒原,昔日的爱像一支渐行渐远的牧歌,终于还是远走。春迟,忘了我,好好生活,我在博客里留了一段话给你,你有时间可以去看一下。我看着那段话,心上一阵一阵疼,我拿了手机钥匙钱包直接冲出屋子,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一家网吧,我跑去登陆QQ,找到收藏的穆生的博客链接。我看到穆生最新更新的一篇日志。那篇日志是穆生对我说的一些话,穆生在那篇日志里清楚的写道,他不爱我,他爱的是苏荷,他希望我好好生活,希望苏荷能够幸福。日志很短,可是我看的很凄凉,我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仿佛要读出另一层意思来,我想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或者我误解了穆生,可我知道自己只是在痴人做梦。我内心一阵哽咽,视线也渐渐模糊,电脑屏幕上的一字一句,逐渐幻化成穆生的面孔,温柔的穆生,冷漠的穆生,深情的穆生,残忍的穆生,我一下子按掉主机,看着显示器黑掉,踉跄着走出了网吧。我在回去的路上给穆生发短信,但他一条也没有回。我坐在江边,看着漫天星辰,还有苍茫的月色,多么美好,可是一切却都似乎和我无缘。终于,我按捺不住,我打了穆生的电话,可是我打一次,他挂断一次,第四次时,穆生终于接了电话,我刚叫了一声,穆生。穆生在那头似乎很是生气,他吼着说,尹春迟,我该说的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还想干什么。然后他就挂断了我的电话。我握着电话,一阵麻木,是啊,我还想干什么,是挽留,是祈求,是痛哭,还是责骂,我蹲在江边,哭的无比绝望。我哭累了,脚也麻了,然后一步步走回我的小屋。我只开了一盏台灯,然后准确无误的在这方寸之地找到了那把水果刀。我坐在地上,我想起在云坪一切的一切,那些人,那些事似乎都已经越来越遥远,可是没有什么还能回去了。我的泪水一次次汹涌,我的心里一阵阵绝望,穆生,你再也不能带我回家了。我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穆生,你就这样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剩下的日子我要怎么过。

穆生,再没有爱情,再没有快乐,也再没有希望。你带我看过了那样灿烂的风景,而我此后的人生再也无法重遇,只能追忆。你给过我热烈的情感还有回忆,让我倾尽爱慕再没有一丝余息,也没有一丝力量再去爱旁人。我心里恸到极点,却也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了。只是莫名的,那把水果刀就爬上了我的手腕,我来回撕拉,看着那些鲜血从腕间流出,我想是不是血流尽了就感觉不到心上的痛了,是不是人死了就可以变得麻木没有悲伤了。那一刻,我心里别无其他。穆生毁掉了我对感情的全部幻想,也随之摧毁了我全部的梦与希望,我想,我这一生已是别无其他了。就这样结束吧。很累,真的很累。我感觉我慢慢的就要睡着了。我想,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事实上却没有。我没有死。但我的心已经枯竭了。那晚苏荷拜托哥哥给我打电话,是哥哥的电话让我从疲惫和衰弱中醒来,我装作若无其事,独自出门买药,独自包扎伤口。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多人都说时间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治疗师,所以我想,一切都会好的吧。不管是穆生给我的伤害,还是这手腕上的伤口,我想都会过去吧。我站在公交站看着苏荷下了车,从十步远走来,她打着粉色的太阳伞,带着那副穆生为她挑选的太阳镜。我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手腕上裹着的手绢,然后就笑了,我笑的云淡风轻,而苏荷笑的年轻好看。我们携着手一起走在香樟树下,我们不再提过去,不再提穆生,甚至不再提那晚。盛夏晚景天,还有更多的年华要走,我想是这样吧。

再后来,我和苏荷在安西各自找了工作,生活逐渐安定下来。而我和穆生再也没有见过面。一生一世,永不相见,我那时写给他的信中说过的话终于成了现实。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就说出一生一世,轻而易举的就承诺永远。幸运的人可以长长久久总相伴,不幸的人则终其一生既分离,而我和穆生,最终是一语成谶,再未相见。我也终于明白,我们只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就好像那年的暮色,我们遗失了,就再也寻不回来了。

上一篇:你来过,我知道     下一篇:回忆里的微风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