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屋子，那盏油灯，那束窗外的艾草

 

阳台上晒着从老家带来的红枣。洗净了，晾干之后，浸寒浸暖浸秋风浸月光。浸透了，收起来。用干净的玻璃瓶装了，扎上蝴蝶结，放在柜上，一颗一颗慢慢吃，仿佛咀嚼着一种绚烂风情。

外婆在的时候，那间屋子，那盏油灯，那束窗外的艾草，都那么美，所有的一切，都弥漫着温暖的情意。

外婆盘腿坐在炕上，说要给她缝制书皮，用她最喜欢的蓝色花布，打上厚厚的浆糊，一层一层糊上，再在炽烈的太阳下暴晒，听说这样就可以辗转经年。

她站在门边的阴影里，倚着门框看一本书。书是外公留下的，里面夹着外婆的鞋样。她是从席子下面找到的，书页已经泛黄，墨迹却依旧深浓。

她拍拍上面的灰尘。一页一页翻看。她看到，残败的文字里雕刻着的霜露，那霜露已是几世春秋；她看到，那些荆棘丛生的流年，已经在斑驳的碎影里沉落；她听到时光里衰败的风声，愈来愈苍凉。

 

                                                   2

《红布绿花朵》，渐凉渐凉的暖

 

这时，那时，窗外晒着一样的棉被，和红枣。

这时，那时，一样的风，一样被风浸湿的眸子。

这时，和那时的时光啊，都是这般的深浓热烈，不可自抑。

她就是在这样的时光里开始想他的。她在这边想念的时候，他说：他的心，在那边就会狠狠疼一下。

她信。因为她也疼。

放一支曲子，抱着双膝，坐在窗前的地板上。听那支《红布绿花朵》，听它怎样挥霍着无法靠近的天籁之音穿越晴朗湛蓝的天空之城。

闻到了空灵之味，闻到很深很沉很剧烈的凋落。

这时，他发来信息，他说安好，他说给她发来一封信。

她正打开一本叫做《伊斯坦布尔》的书。书上说：美景之美，在其忧伤。

她放下书，打开邮箱，看到一篇文字，那恍若是她写过的字。他改了她的字，这也算是一个纪念吧。她深读。再读。这个夜晚，她一再地微笑，且欢喜。

 

 

 

3

这一怀即时即地的哀愁

 

她在安静中度过的日子都很美。烟一般的落寞慵懒。

这让她怀有的欲望都那么幻美，幻美的无法到来。便只好在日渐模糊的凝视中将自己一再地深置于安静。

看吧，那一览无余的旧日子已经开出枯萎的花朵，拖一地璀璨的流痕。天空里盛开的荒芜，早已用苍白遮掩。

她还天真地抱着一怀即时即地的哀愁。她不知，若所有的光影都已经后退，她该怎样安放这些日渐消瘦的欢颜。

黄土都种植上了秋天。她，被迫隐在一双忧郁的深瞳里，日日看天荒地老，日日经风寒霜露。

她只能以冰雪的姿态纪念花朵。凛冽，狂野；滂沱，激烈；勇敢的，不顾一切的。

想起他说：看你一眼，会有寒殇之虞。她想象那感觉，同她听这支曲子或祭奠一朵花的感觉是一样吧。荒芜，又美好。

她迟钝。他走了，她才懂。

 

 

 

4

风起了

 

这样，欢喜着，颓败着。日复一日。欢喜生命中突然而至的美好，哪怕一瞬。

在扬起的尘里微笑。仿佛沾满尘土，才安定。

那隐于心底的滔滔江水，怎么澎湃，怎么汹涌，都只是一个人的舞蹈。

想起那天，他曾经说：我要我们成为精神上的兄弟。我要，我们的灵魂共舞。

这些话都远了的时候，她才懂得，要澎湃的时候就要尽情地澎湃，要跋涉的时候就尽情地跋涉，不要再回头默哀那些干涸的河流。

河流，只在风起的时候澎湃。风尽了，河流就尽了。

 

5

她不知，谁是谁的茧

 

怎么这音乐愈唯美，她的灵魂就愈暗沉，暗成一种她喜欢的感觉，碎碎的，淡淡的，很像是繁华落尽。

那么，还可以，再来一些眷恋，再来一些撕裂，再来一些凋零的气质。还可以，在这样一种颓败的风姿里再尽情地撒撒欢。

他还说：所有的，都将破茧成蝶。

破茧成蝶，是重生的意思吧。她在一次次撕裂之后终于明白。可是，抬眼，天已近黄昏。

她望向远方。他已经走远。 

她想问：这一生，究竟谁是谁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