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想念，越来越沉，沉到空旷，沉到辽阔，沉到无边无际的寒风围困了烈火。

在烈火里经受一种想念，在寒风里矗立祭奠的风姿。只为一个生命辗转流年终淬去霜寒的日子。

11月26日晨，外婆的祭日。

1

烟火中度过的单调和繁华

 

在烟火中，重复一种相同或不同的单调和繁华。曾经鄙视这样的存在，以为卑微，以为懦弱。

这一生，都离自己最远。看不到自己，无法阅读自己。

当我看着外婆，似乎看懂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该怎样度过，始终看着，却终是不愿跟随进入那样的熙攘。

生活，于我，更愿意称之为消磨。

消磨之中并不都是懒散和随意，更深的是厌倦。厌倦一切。幻想着终有一天能以利剑封绝其味。

那麽深的厌倦是怎麽来临的？怎麽就挣脱不了了呢？日日纠缠如影。

在厌倦中度日子，最绝望的时刻必会想起外婆。想跟了去。想去外婆在的地方。看看不能再期望的亲人和阳光，看看不能期望的风景里到底有多少魅惑要把我这样紧紧地牵了去。

 

2

在抵抗中消磨

 

厌倦重复的日子，不起波澜的日子。厌倦一切的无趣和重复到来的悲欢。在抵抗中消磨，在颓废中一次次临近深渊。

看不懂日子是什麽，只是沉坠，又留恋着。以为重复就只是是涂抹在画布上的油彩，重叠着，直至失去本色，失去所有迟迟不能到来而又无法依照内心或成静物或成人像的那些热烈而又绚丽的幻想。

外婆的一生，都在一个地方，过着一样的日子。无法想象这种日子里的琐碎凄凉。只是看到外婆的微笑，年年月月，那麽幸福，安然。

那时不懂，只是在心里追问，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隐忍，还是因放弃而获得的安定所带来的清寂的欢喜？

外婆走了，在一次次想跟了去又游离不定的纠结里似乎终于明白重复的意义所在。重复就是绝望中包裹着希望希望中隐藏着绝望的一次次浮沉。

 

3

低头看看迎风的枯草，那是又一季的悲欢

 

重复是一种力量，无法抵抗的力量，必须跟着它，一步一步，进入生命最深的憔悴，进入烟火的灰烬之中。

从灰烬之中重生的精神总会给予再次澎湃的勇气。可是，这勇气会让一个人获得对另一种生命姿态的向往吗？

有一些向往终会被击碎，一一击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逃遁。无处逃遁。

外婆啊，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如你这般，如何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消磨成一种风情一道景致。抬头看看阳光，就是暖吗？低头看看迎风的枯草，就是又一季的悲欢吗？

外婆啊，我不知道，你的悲欢都深埋在了哪里？在日复一日的沉重里你仍然给予我们以微笑。那麽安然，没有一丝幽怨。但是，我知道啊，你一定是在某一个地方憔悴了自己。

 

4

安静荡起的涟漪不比澎湃微弱

 

重复又不是一种力量，重复似乎只是不可缺失的烟火的味道，深深浅浅，重重叠叠，无穷无尽的来临和消散。

来临的是风雨，那就以风雨消解风雨；来临的清淡，那就以清淡弥散清淡。

重复中获得的爱和温暖，因重复而经久不散；重复中获得的疼痛，因重复而夜夜呻吟；重复中获得的萧瑟在一次比一次深重的寒殇里逐渐失去激烈和黑色的绚烂，逐渐剥去凛冽。

重复，有时候无法说是渴望，还是恐惧，无法说是一朵果实的历程还是一次漫长的生命的圆满。

重复中获得的饱满承载着一个人的岁月。所以，重复不是安静中的萧瑟。

因为，安静荡起的涟漪，不比江河的澎湃微弱。

 

5

漫不经心地活着

 

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那就漫不经心的活着。谁也无法抗拒被一种隐形的力量牵引。那就闭着眼睛，一直走，管他荆棘，管他沼泽；那就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时光，时光会牵引路途。

生命不就如外婆家那间褪去色彩的暗红色窗格吗？

被时光剥离，一层一层，越来越浅，越来越暗；一层一层，厚厚的，沉沉的，褪落一地一样又不一样的阳光下的斑驳。

就是这样，很多东西因为一直没有来临或者重复来临而困惑，而束手无策，而日渐苍白。

即使消磨，即使重复着消磨，那又何妨？反正无滋无味，那就只管消磨，只管漫不经心，看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管他被谁牵引着路途，且让自己不去注视那斑驳流离的生命。

 

6

那些微笑，是最深刻的记忆

 

外婆，已经离你很远很远，仍然记起你的微笑，这是你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你予我一生的丰盈。我却在你转身的时候就弃了这丰盈。

我怎麽了？是忘记了你的微笑吗？竟日日在这里度着哀愁。

重复哀愁，并不是我所愿。我更愿意重复如你一样的安然。可我始终无法放弃对于生命对于内心那种起于最原始的纯澈而激烈的冲动。

可是，现在，我甘愿重复的只有对你的想念！只有想念！重复一种想念较之于重复一种生活的萧瑟哪一种更灰暗呢？这灰暗的寻常中的日子啊，就是这样，寒了暖，暖了寒，日日交替。

若想念也可以这样如一种寻常的熙攘一般日日来临，我愿意一刻不停地想念着外婆，亲近着外婆，我愿意外婆在世的微笑能够长久的持续的温暖着我。

普天之下若还有什么可以抵御寒殇，恐怕惟有这种至深至切的怀念。如烈火，日日升腾着热烈而忧伤的火焰。

 

7

等我度尽这人世的寒暖

 

外婆，不知你听到了没有？今天，我用一种关于重复的概念来诉说一种想念。是想让这种想念能够在有生的日子里无限的重复无限的美好。

今生唯有这种重复是我永不厌倦的。这在世的日子，仿佛唯有依赖这种重复才能安然的度过，度过这些不断交替覆盖着的苍凉。

外婆，在那边好好等我。等我度尽这人世的寒暖，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