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君：

 

 

这是我第二次给你写信。现在的我，眼前有一根休眠的烟囱，像是哑口无言的木偶将疑问抛向天空。河床上有惨败的乌篷船，当涨水的时候，它们就会被载走，留下苍青色的竹篱笆和一座黛色的城市。想听你说，你过去的某一个狡猾的时刻，但愿你真诚的就像我的真实，你在经过的时候我刚好出门，你在哼歌的时候我正在旅行，拍下一副你会喜欢的风景。这是一个人面对全部的空虚，也是一群人共同面对的幸福。

 

 

 

刚有小孩的啼哭声，邻居纷纷伸头张望并且议论不休，正如同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年初的迎春花一般令人好奇。我想起了你情绪异常的那段时间，想要装作漠不关心以为这是对你最好的回应。你几乎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会哭的一个，像往常一样和其他人说笑。但只要望见你的背影，就会很不自然的收回微笑，我怕再次见你这样时会是怎样的心境。盼望雨季来临冲刷掉你的忧郁和敏感，不经过伤口的玫瑰依然鲜艳，即使那里有可以酿酒的植物，依旧无法让你提起情绪，海潮一次次上涨你的脑袋却越埋越低。

 

 

 

我除了怕鬼，还怕鸟。我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有一群大鸟朝我飞来啄瞎了我的眼睛。记不记得我描写过一片黑色的森林，在随笔本上还是哪里我忘了，你从来就没去过。那是我所有梦魇的综合，蒙太奇般的幻影重现。我想象你在某个有雨有雷的日子，用毯子蒙住头，倾听房屋里那些腐烂的声音。

 

 

 

你是属于水的。无论是池塘还是海洋，它会拥抱你柔软的躯体，梦魂葬身了多少次，又从山谷里复生。两颗星辰在你的窗棂陨落，仿佛徒然流逝的两股水。你沉沉睡去，听夜莺呜鸣苍穹破晓，等你苏醒白昼开始圆寂。震碎的氢气球拴在有日光照射的山头，早晨或者黄昏，你影子的碎片飘飘洒洒落下。我一直很相信你，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即使你是那样虚无，我说过，你是中天孤悬的四月风景，抓不到摸不着。

 

 

 

我已经习惯胡思乱想，习惯在江河沉寂的时候感觉从星系的笛孔流淌出的音乐。我相信每一个神话，我熟知每一个童话。你是我的奇迹，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有些东西挺有意思，它在变化，这是之前没有人可以带给我的。我相信你会变成威尼斯一块晃来晃去的天空。就像维纳斯用她的手拒绝了人类，你用你细碎的刘海隐藏了少年的年少。

 

 

 

你唱歌很奇怪。说不出来的感觉，你既有陈医生的感觉又有些像大同先生。你说想听我弹巴萨诺瓦，我很欣然答应，前提是你会唱。月光下弦，东山有你温柔的回应。你面容缱绻踏雪而来，戴着梅花和周身香寒，口唱南山之诗，对原来的人视若无睹。我搜藏了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站在花树下的藏青少年。我的瞳仁离照片上的夏天很近，天气很好，斑驳树杈下，他依靠在树根支撑着我手指的颤动。秋天的一个下午，我手拿这张照片在邮局门口伫立，他在我手里坐了一个时辰，恍然离开。你便是那个少年。

 

 

 

我的经历是一些美丽的流浪岁月，活着，即是为了忘掉自己。

 

 

 

以后会怎么样，敢不敢想象。我想我会主动找你联系，向你谈及我的新生活、新环境以及有趣的另据。向你我的胃病已有好转的喜讯，到了四月份我会想起你，十二月你也要偶尔想想我。我的笑容来自愚昧的挥霍，如同我的马蹄声来自书中。我喜欢看你的字，手写活着字体背后的含义，像是一个小灵魂，当然你的画笔也很熟稔只不过，你画不出我喜爱的建筑。

 

 

 

你丢失了太多快乐。我的屋子整日坐在雨里，我不想让你感染这样的情绪，像一个阴沉的句子，想一个吱吱作响的楼梯，你脱下雨衣来看望我，地上满是水。年复一年，记住，那些快乐的日子，那些骇动不安的夜晚。你总喜欢隐匿在匆匆来去的人群里，四月不属于深谷也没有适合你的空房子，你僵立在空气里有些缺氧，那些字句不是冰冷的话语，不是无情不是无动于衷，那是我藏在时间背后的探询，依旧是最为真诚的。总有一天我一身鲜红，为你而执一捧罂粟花如火。我要你记住我。这是命令。

 

 

 

我听着莫文蔚悲伤的吟唱，想起感伤的时段，会掉下泪来。我吟诵了多年的光阴和矢车菊，水在抖动野天鹅浮游，中子在原子里抽泣。你总是心荡神驰继而抑郁寡欢，没有人走进你的心里。你是一个干净的少年，在异地的咖啡厅前，你对周遭依旧一无所感，你写过多次死亡却如此寡言。

 

 

 

我听说你沉思了你的午夜，你窝进沙发窗帘蒙尘，日光已离开屋子，穿过门厅，我在你对面坐下。伸手在你失去焦距的眼前晃了晃，你回过神来，我告诉你，你一直没走。

 

 

 

你是来球，你是翌辞，你是红与黑，你是假面王子，你是矢车菊画师，你是人间四月天，你是我的无聊先生，你是我最不愿忘记的人。

 

 

 

 

 

 

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V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