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您是我头顶最明媚的一片天。

我常常躲在天空的怀抱里酣睡，常常贪婪的做着人间美梦。

多年后，我成了您在人间最疼的惦念。

您常常陪着我在暗夜里等天亮，常常紧紧抱着我给我温暖。

 

        ——我在人间想念您，我天堂的奶奶，您可安好？

 

 

 

……【奶奶，我知道，我是您最疼的孩子。】

 

很多人问过“丫头，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我常会挂在嘴边的那些话疼了很多人的心，我说“我想不悲伤，可以么？我想站在阳光下亲吻一缕花香，可以么？我想在我受伤的时候能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抹眼泪，可以么……”我想好多好多，奢望好多好多。只是，这么多年，我从未说过心底最真挚的期盼，我想让时光倒回十五年前，那时候，奶奶还活着，活在我的身边，我问时光，可以么……

 

如果时光肯成全，那么，所有心愿都可以现实。

 

此时，已是四月了，可是，花却未开，候鸟还未来，这一年的春来得好晚。在这个微雨轻寒的时节，我枕着思念沉睡在时光的码头，我梦见时光伫立在风的肩上向我招手，告诉我下一站可以到达天堂的渡口。奶奶，我做梦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到我七岁那年，一个温温暖阳的午后，您左手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镰刀，右手牵着我，一起去田地里割猪草。赶上夏末时节，地里的玉米杆刚窜出天花，找一棵稍细点的杆从中折断吸吮里面的汁液，可甜了！为了吸到这独有的甜汁，我还常常耍小聪明说很渴。那些年，早已习惯了玉米杆里独有的香甜，以至于后来回到城里，我不敢吃甘蔗，我怕会想到您，想到那段最快乐的日子……因为那时，您已经离开了我，去了天堂！

 

奶奶，我常常会做梦，梦里，您总是朝我笑，我努力的想抓住您的手，可是，您却一直往后退，一直退，最后，迷散在一片烟雾里……我那么努力想留一抹笑颜给您，可，最后，失落填补了身体，惆怅溢满整片心房。

 

   在您身边长大的孙子孙女少至也有七八个吧，伯伯经常不平的说“我就不明白，这么多孙子，你唯独待见这个小丫头片子……”，您总是淡淡的回应“这个丫头不一样”。奶奶，我从来都深信，我是您最疼爱的孩子。

 

那年，您若没有离开我，我不会跟随爸爸妈妈回去，不会发生后来的车祸，不会遇见笼罩我整个生命的悲伤……可，您终究离开了，留我孤孤单单一个人……

 

奶奶，爱若有来生，您可愿牵着我的小手，再看一次晚霞大雁，再披一缕暖光回家？

 

 

……【奶奶，我知道，我的幸福是您最大的安慰。】

 

奶奶，我好怕医院啊，那些白色空灵了一切，像是在诅咒什么。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像毒气，巨毒，可以让我窒息……那些年，您被困在这个“人间地狱”里，后来，我又躺在那里。只是，您永远的走了，而我，依旧活着。时光辗转，物是人非，奶奶，我在人间想念您……

 

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大雪下了满天。妈妈起床时惊醒了睡梦中的我，她说“我要去看奶奶”。我一个骨碌起身，披件棉大衣跟在妈妈的身后。我正在奇怪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您时，就看到您安详的躺在一张临时用木板搭建的床榻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绸缎面儿的，一双鲜红色的鞋子刺痛了我的眼，好害怕……妈妈说，奶奶走了，跪下磕个头吧！我跪在您的床边，奶奶，您的手好凉啊！奶奶，您想吃点什么，我去买！奶奶，您睡多大会儿啊，几时醒来……

 

那一年，我七岁。

 

我不了解死亡的意义，我不懂得什么是永远不回来了。所以，我没有哭，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歇斯底里。您出殡那天，家里来了好多的人，他们都在哭……我傻傻的跪在那里，看到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抬着您，把您安放进了那盖红棺里，接着，哭声开始强烈，甚至震耳，后来，他们合上棺盖，我看到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右手抡着锤子，左手捏着钉子使劲的砸着……那一刻，我哇的哭了，三天以来第一次哭。我跪着爬到那个人的面前，我抱着他的腿央求着“求求你，别让我奶奶一个人睡在里面，你把盖子钉上她就出不来了，你要不钉，不要啊……”爸爸把我拉开了。我哭喊着“爸爸，为什么？为什么……”爸爸的眼泪流了满脸，不语。

 

奶奶，我恨那个钉棺的人，我恨他……

 

后来，我长大，终于明白，我再也等不来您了，您走了，永远永远的离开了。奶奶，多年后，爸爸醉酒之后跟我说“丫头啊，你奶奶临走时我在她老人家跟前守着呢，她说，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丫头啊，好福分啊，你老爸自小在你奶奶跟前长大，从没见过她对谁那么好过，唯独你……”奶奶，我知道，您疼我，因为我的骨子里有着跟您一样的高贵，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倔强。这样的爱，我懂。您放心，我好好活着……

 

奶奶，爱若有来生，您能否答应我，在奈何桥上等一等，不管是天堂、地狱、抑或依旧在人间，让丫头陪着您，好吗？

 

 

……【奶奶，您可知，我有多想您。】

 

奶奶，我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您疼我，懂我。在那些活着的日子里，您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出现在悲伤的绝望里、出现在我将死的念想里。从来都不会忘记您那声迫切的爱的呼唤“丫头，要好好活着”。奶奶，什么是好好活着？我从来都不知道，那年，我一个人去北京，在车站、火车上、在北京的马路边、甚至在我租住的潮湿的地下室都会有您的身影，您总说“丫头，奶奶怕你孤单……”奶奶，怕我孤单，可，为何还要离开我？

 

他们都知道，我喜欢冬天，喜欢下雪的日子。现在想来，在十五年前的那个寒冬大雪里，您把灵魂归依于寒风，将不舍安放于白雪，把您对我的爱捧在手心，呵出一口冰凉，却温暖整个冬季。在想您的日子里，我从来不敢哭，不敢掉眼泪，我怕，它会冰凉我整个心房，会辜负您最沉的疼爱与惦念。

 

奶奶，您一生积德行善，忠于生命的本真，您常说爱他人就同爱自己，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我以为，这样善良的女子就算离开人间，也会去往天堂的，是不是？天堂是一个温暖的地方，绿树林阴，鸟语花香，那是有爱的圣地，可是，奶奶，您每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时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您说您吃不饱，穿不暖，您说，您在地狱，去不了天堂。我惊呼的大叫，脸上湛出细密的汗珠，我那么迫切的想抱住您，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您就那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灰飞烟灭的不仅是您的身影，还有我不想留在人间的孤单想念。

 

后来，我长大工作，赚钱。每次逛街，看到那些精致的老太太衣饰，总会不考虑的买下来，奶奶，我都是按您的身形尺寸买的，一定很合适。不经意多年已过，有些衣服在柜子里闷得都要发霉了，我喜欢在闲暇的午后把衣服晾晒在小院里，然后坐在小板凳上，歪着脑袋看它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依偎在您的怀里，就那样，安然的睡去……

 

清明，我抱着那些买给您的衣服，那些我积于心间多年的想念，那些从不与人言说的爱跪到了那方低矮的坟前，奶奶，我来看您了……我知道，把这一堆衣物烧成灰烬，您在“他乡”就可以收到了，是不是？可是，他们说，没有出嫁的女子是不能给已逝的亲人焚烧物品的，那是伤风败俗的事，不吉利。奶奶，我怎么办，这些衣服，这些爱怎么办，怎么带给您？我乞求姑姑，我求她把我的爱，我的想念带给您，奶奶，您收到了吗？衣服合身吗？

 

奶奶，爱若有来生，我还想做您的孩子，无论幸福或苦难，都不要将我丢下，许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好吗？

 

 

……【奶奶，您可知，我一个人有多孤单。】

 

   我曾经狠心的写下“那一年，不经意间与悲伤打了个照面，自此之后，它笼罩了我整个生命”“悲伤，就是活着的依靠，是宿命，丢不开，躲不掉”“若我离去，请把我葬在时光里”……

 

   奶奶，您走之后，我便成了一个人，妈妈不理解，爸爸不懂得，我知道他们爱我，但是，爱错了方式，我无法接受。这么多年，我一边卑微的低着头在黑暗中穿行，一边高扬着笑脸在阳光下坚强，我倔强着疼痛从不与人言说，却无人知晓那些结痂的伤口割裂了几处血肉模糊的残肢。我带着受伤的身心，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角，静静的吮吸着疼痛。那些带着腥味的鲜红几次让我眩晕，呕吐……死过一次，再活过一次……活在人间，就是这样，活着，死了，然后依旧活着，之后，又一次死了。这么多年，我奋尽全力在这生与死之间挣扎。每一次将死不死时，您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轻轻的抚摸我带泪的脸颊，低垂在我的耳边轻唤“丫头，要活着”。之后，我又一次活着……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友情，不稀罕；爱情，不可靠。而亲情，从不曾遵从我内心的感受去爱，对也好，错也罢，我都必须无条件接受，之后，感恩戴德，温存一生。

 

   一个人，在路上，走走停停。常常跌倒，一次次摔疼之后，就学会了爬起，学会了包扎伤口，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坚强……一个人过生活，学会了很多，唯，没有学会在艰难中活下去。那些撕裂的伤口，在阳光下被刺得生疼，血液会干枯。暗夜里，伤口会腐蚀心脏，让它千疮百孔……奶奶，这样的活着，是一种罪恶吗？

 

   好累哦！奶奶，让我靠在您的怀里吧！小息一会，温暖一会，就一下下，好吗？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奶奶，爱若有来生，我再不敢奢求太多，在我冷的时候，您能抱抱我，就好！爱若有来生，只要您牵着我的手，再黑的夜，我也不怕！

 

 

 

 

 

我知道，我是您最疼的惦念。

您可知，我在人间那么想念，那么那么想念……

无数次，感到文字的薄弱，这一次，同样，

寥寥数语，道不尽我的相思之情。

我在人间，想念您……

我天堂的奶奶，请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