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过

二月的江城刚刚下过一场雪。午后的阳光融化了它，随即又在黄昏时分凝结成大片的冰层，将马路覆盖。路上的行人大踏步的走在上面，没人在意它是否疼痛。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有着厚重如迷雾般的表象，拨开云日也不见得能窥探出什么。我在书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用来阐述这个问题无比合适。“想看到真正的世界，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云的眼睛去看云，用风的眼睛去看风，用花草树木的眼睛去看花草树木，用石头的眼睛去看石头，用大海的眼睛去看大海，用动物的眼睛去看动物，用人的眼睛去看人。”而我用雪的眼睛去看雪，我想，它是疼痛的。而它活着的唯一目的，大概是用来证明那些来过的冬日。

从十二月开始对待文字好像失去了灵性，面对着电脑，一双无感的手的在键盘上敲不下一个字，而之所以两个月以来没有发文的原因在此。有朋友说我是过于懒惰，我不否认这一点，但她真的猜错了。今天家里提前为外祖父过生辰，因为元宵节后我就要出去旅行，无法空出时间陪家人度过。吃完晚饭的现在，不知怎地，那些经年不遇的往事忽如春风一夜袭来，让我想起了你。

虽然春节前后还有同他出去打牌，唱K，吃饭。也只是几日不见，却像过了几年一般。我们是老朋友了，算起来至少九年，他是我整个青春期的最佳损友。我们在初中毕业后考到不同学校，高中忙着学业甚少联系，大学时也只在假期偶有联系。可即使这样，不管我们是否经常见面玩乐，之间也没有一点隔膜与陌生感，调笑起过去彼此的糗事一样的开怀不遗余力。这些年，我们都有所改变，可能和过去的自己已经相去甚远，但我们在彼此的面前，仍旧表现着最真实的自我，没有现在社会上那些虚伪的不良风气。这一点，我无比的庆幸与欣慰。

他谈了恋爱，女友是个很乖的很踏实的姑娘。我问他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安定下来，会结婚么。他特别郑重的跟我说：虽然我很多次都想和她分手，但我知道她是至今为止我遇见的最适合和我一起生活的人，更重要的是，我爱她，想和她结婚。听了这话之后我有些沉默。一方面感叹于世事变迁，记得他以前说过他想过独身生活，只谈情不结婚。没成想现在才二十二岁的他，竟然已经有了结婚的想法。个人有个人的意愿，我无法劝说什么，虽然我认为二十七八再谈此事亦不晚，太早把自己栓牢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我还是祝福他。另一方面，我想起了自己的感情。喜欢一个人已经很久，因某些原因不能与其明说，算是暗恋吧，只不过除了她本人以外的许多人都知道。就这样拖沓着挨到了今天，只是没有回应的感情经不起时间的蹉跎，但情意却又不减当年，这么说很矛盾，可事实如此。不过我对待这份感情已经淡然处之，有时候也觉得做朋友其实就足够好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年轻的时候面对友情与亲情的冲突是怎样选择的。我当时却是拥戴了前者，带着种义无返顾的劲头。那时候他是我们学校的头儿，夸张点来说就是学校好学生敬畏的人，坏学生敬佩的人。而我们是哥们。没和他结交之前我成绩不错，属于名列前茅型。后来可能是青春期的来临起了叛逆心理，于是我就把自己折腾的不像话。也正是这样我们才玩到一起去，而那时我的成绩正好同现在这年月的股票一样的下跌，这个事件便导致了我母亲对我们友情的批判与不认同。在某一天放学后，母亲打电话给他对他进行了一场言语上与思想上的教育，大致意思是他把我带坏了并让我远离他。现在想想其实挺可笑，只是那时身在局中不自知。当时我在一旁沉默着听母亲同他讲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和平时我们一起时大为不同，显得稳重又冷漠。他说：阿姨，天下所有的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好的，你不例外，我的家人也不例外。你认为是我把您的孩子带坏了，也许我家人想的正相反。但我想说的是，除非我们自己想，否则没有人能把我们变坏。到这里，我夺下电话挂了机。莫名的难受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家人伤害了我的朋友，也同样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深受伤害。却忘记了母亲的行为完全是因为我，它出自一颗爱我的心，全世界无人能敌。可那时的我是冲动的盲目的不理智的，心里很久就想说的绝情的话也脱口而出。“我有选择朋友的权利。你能控制我的生活，可是你却控制不了我的行为。或许今天你也可能控制得了我的行为，但总有一天你无法再控制。又或者你能一直控制我的行为，只是你永远无法控制我的灵魂。他是我的朋友，我对他的歉疚会随着你一次次的阻碍而加深，这段友情你破坏不了。给我点自由吧，如果你不想让我的青春和你的一样糟糕。也不要逼我了，你这样逼迫着我只会让我离你越来越远。讨厌一个人很辛苦，原谅一个人也不简单。我不想怨恨你，更加不想让你伤心。我需要的仅仅是一段时期的自由。连这也不行么。虽然我是你生的，你给了我生命，但我并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我是我自己的。真的。别让我无法爱你。”我看见母亲红了眼睛，泪水在打转，我不忍等它下落便甩门而去。

我去找了Z君，见到他的时候突然有种话在心中口难开的感觉。正想说对不起的时候，他却拍了我的肩膀。他说他并不在意，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能体谅理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笑了，说了谢谢。然后我们勾肩搭背一如既往。那三年的时光我们挥霍的淋漓尽致。在卡拉OK买醉，在深夜的街道上奔跑，在操场上寻看美女，在学校的后巷打群架，在网吧组队玩CS大呼小叫，在厕所里第一次尝烟的味道，在饭后争相结账付款，在彼此生日的时候买蛋糕拍人，在越野赛带跑到终点的最后一段路；我们甚至把过同一个妞，睡过同一张床，用过同一个牙刷；一起身无分文，一起通宵熬夜，一起在班级外的走廊罚站，一起经历人生中许多不可避免的第一次。我替他挨过拳脚，他替我挨过巴掌，我们被人骂也被人夸，被人恨也被人爱，被人轻蔑也被人羡慕。到今天，我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光，我们曾经轻狂的种种，失笑不已，也缅怀不已。留在这里的文字让我认不出过去的自己，有幸他能看见，一笑而过便好，或者笑骂我矫情的不像男人，都好。

时至夜更深，关了灯，回忆却亮着。是否走到人生尽头时，我仍旧拥有这样一个在年轻时同我哥们义气，在年老时也不会改变的朋友。我不希望我们都在变老，只有情意在变浅。而我需要他贯穿的不是我的生活，是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