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与子同舟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

    我时常在越人歌中怀想,怀想那最初的吴越,最初的江南。并非所有的诗意都萦绕着江南,却是所有的江南都牵连着诗意。于是我深信,越女剑是这世间最诗意的剑法,婉转清凄,恰似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越女剑。之于我,那绝非射雕里韩小莹的不堪一击,亦不该由郭芙或郭襄般的天之骄女随手使出。绝代的越女剑,早在阿青手中便已走到了至高无上的终结。而后世唯余神剑的影子,低到尘埃里,迁就着每一个执剑的人。

    真正的越女剑是朴素的,一如那个挥着竹杖赶着羊群的山林女儿;真正的越女剑是悲哀的,一如那个为范蠡倾尽一切却终在西子绝代的容光前却步的青衣少女。真正的越女剑,只属于阿青。因为唯有这样朴素的悲哀能轻而易举地穿透人心中最柔软脆弱的死穴。

    越中山色,着一袭浅淡烟罗,月升日落,清波共竹影斑驳,一剑潇潇,舞动翠叶婆娑,宛转处,闪烁不定的究竟是神剑的光影,抑或你心底氤氲的落寞?

    阿青阿青,你的一生,是否就止于这样了?相伴多年的白猿远离了,心心念念的范蠡看不见你眼底的渴望,不得所爱的痛湮灭了纯良,你凭一根竹杖横扫三千越甲,却在西子惊世的美艳前不战而降。此后啊,强大到无与伦比,孤独得举世无双;竹杖轻挥,剑气直冲霄汉,斩断了流云、劈空了长风,却无能割舍时空里肆意穿梭的思念。你看你看,我原本多么崇拜他的啊,那个远见卓识的政客,那个急流勇退的智者,那个三迁皆荣的儒商,更是传说中那个情真意切的君子,可就只为你,只为你凝望着西子将满目的杀气都淡化作黯然,只为你破窗而出时的一声清啸中漫含的落寞,我甚至,都不愿继续崇拜他了。

    然而我知,你不怨,亦无悔。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那个时代最好的男子,足矣。你自认比不得西子,你输得心服口服。谁能不服?上天赋予那个女子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奢侈,她一抹笑便能倾尽天下,她一滴泪凝聚亘古忧伤。若耶溪,清如许,孕育多少佳人颜如玉,几人有幸,得万千怜惜——她注定要成为一个优美的神话,不论泛舟湖上,抑或葬身湖底,而你,你只能是一段孤独的传奇。

    今夕何夕,与子同舟。隐匿在吴越的山光水色里,不涉世事纷繁,江湖已远,人心且静。纵被世人奉为神剑,你依然是那个不通俗务的乡间女子,爱得纯粹,爱得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