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静，月正圆。圆圆的月亮下，一个幼小的身影，正蜷缩在低矮的屋檐下。屋子低矮而破旧，里面没有一丝灯光，没有一点声息。 

月光下，他把头伏在膝上轻轻地啜泣。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消瘦的脸上满是泪水，那双大眼睛就像蓄满了今晚的月光，然而，流淌的泪水又带走了它的光华。

   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父亲死了，妈妈带着他和妹妹又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瘸腿，酗酒，总是不停地打他，打他妈妈。就在一年前，他妈妈出车祸去世了。那个男人拿了赔偿款，把他和妹妹赶出了家门。他没有地方去，所有的亲戚都不愿意收留他，他只好回到爷爷奶奶生前居住过的低矮的房子里，靠好心邻居的接济生活。

今年他已经九岁了。他没钱上学，也不能上学。九岁的他还要照顾五岁的妹妹。他偷过别人的红薯，也去人家家里要过热气腾腾的包子。但是他从来都不舍得吃上一小口，看着妹妹吃着香喷喷的包子，看着妹妹在自己怀里笑，小小的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往肚里吞着口水。他对妹妹的爱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也就原谅了他的偷窃行为。

深秋来了，夜里渐渐转冷。可他和妹妹的屋子里连床像样的被子也没有。他也还是个孩子，夜里睡觉很死，常常是妹妹热乎乎的尿液把他惊醒，然后他气急败坏地给妹妹一巴掌，然后再心疼地把哇哇直哭的妹妹搂在怀里，然后再用体温把被子捂干。

奶奶留下来的院子很大，他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种上了庄稼。种子是东家要一把，西家要一把借来的，铁锨是一个好心的爷爷看他可怜送给他的。小小的他还没有多少力气，可他却把庄稼种的有模有样，乡邻的叔叔婶婶总是一边夸他一边叹气。他呢，小小年纪便饱尝了人世的冷暖和辛酸，却偏偏是不服输的一个人，除了种地，他还养了两只羊（那是后爸给他的唯一财产），别人家的羊赶到田间地头就不管了，他却带着妹妹把羊赶到水草丰美的小河边，让羊吃得肚子溜圆，然后再给羊儿洗洗澡，干干净净地牵回家。他想，等羊儿长大了，卖了钱，他要给妹妹买个新书包，也送妹妹去上学，也让妹妹戴红领巾，读那书中的故事。可是就在他做美梦的时候，噩梦却向他袭来：妹妹趁他赶羊的当口，自己跑到河边去玩耍，结果失足掉到河里被冲走了。等他哭喊着去救妹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小了，他不敢跳到河里，只有声嘶力竭地叫喊，追着河水跑，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河水冲的一起一伏，等到好心人帮他把妹妹救起的时候，妹妹已经被冲到邻村的坝口，死了好久了。妹妹惨白的小脸上泛着青紫，皮肤被河里的杂物树枝挂得到处是伤痕。任他怎么拍打，呼唤，妹妹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村民们怕他难过得很，便派人看着他，其他人找个地方，挖个坑，用席子一卷，把他的妹妹就草草地埋了。

他哭哑了嗓子，觉得天都要塌了。他要去看妹妹，可没人告诉他，更没人理他。他们都离他远远地，用怜悯无奈的眼光瞅着他。他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心思吃饭，他也不想活了，可是幼小的他却没有自杀的勇气，他看过房梁，握过刀片，也在井边转了好几圈，甚至他还跑到淹死妹妹的小河边静静地坐了好久，但每当涌起死的念头时，他就被自己吓得发抖，最后，他只好选择活着，艰难地活着，一个人活着。

这是一个悲伤而又煎熬的夜晚，他流着泪，想着亲人，却不敢想像自己的未来。

不知什么时候，浮云遮住了月亮，夜显得更加深沉了。

起风了，他感到又冷又饿，身子早已缩成了一团。但他不愿意回屋，只是默默地呆着，痴痴地望着。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终于，他那沾满泪水的眼睛困倦地闭上了，在这静谧的夜里，只有月亮静静地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