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失独的姑妈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一年前,在外打工的表弟,一次意外的工伤后丢了性命。住院期间,我只见了我的姑父。姑妈在家料理家务,尤其是那五岁的孙子才上幼儿园,离不开她。所以即便是在表弟生命垂危的时候,她都没有时间来看一眼。直到表弟濒死前,我才让姑父通知姑妈来看看。

姑妈来的时候,表弟已经咽了气。姑妈瘫坐在病房的地上,低垂着头,一点哭声没有。好半天,才会问一句。“二子在吗?”二子是我的乳名。姑父说:“在。”我马上凑过去。“怎么啦?姑妈。”“你弟弟这个样子,你怎么不让我来,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你小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我愣愣地对着姑妈。我还能说什么?是我让姑父通报姑妈说,表弟平安无事的。我不想她为了表弟过多的操心。事实已经如此了。况且当时确实有转机的可能,为什么多一个人倍受煎熬呢。但是我错了,我没有给她受煎熬的机会。对于孩子,所有的父母都愿意多受些煎熬的,只要他能平安。就像我表弟,姑妈就是受再大的磨难或煎熬,只求能把表弟从死神手上夺回来。

好半天,姑妈才回过神来,拽住我的手嚎啕大哭。“宝宝,我们怎么就这么苦啊?你弟弟不争气,你怎么也不争气啊。”姑妈的意思,我是懂的。天下打工的人太多了,哪就让我表弟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况且当时一点感觉也没有,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他的同事还围过来问要不要紧。他还笑着说,不要紧。接着还点燃了一根香烟。谁知就在半根烟的功夫,他感觉头晕,随后就倒在地上。

至于我,从小就受姑妈的宠。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就是送到我家。后来我上高中。她时不时地熬点咸菜或新鲜的蚕豆,请她村上和我一起上学的同学带给我。还让同学带口信,让我在礼拜天和同学一起到他家去过周末。

有一次,我去了。礼拜天的下午,我要返校,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通往学校的那段近五里的土路变得一片泥泞。自行车是走不了了。我想走着回学校。姑妈说:“单是这五里,走就走罢了,还有十八里呢?又有这么多的东西,怎么拿?”这时我才看见姑妈早为我准备了学校里加餐用的干粮——燋屑(炒熟的米粉),加上自家地里涨的水瓜、玉米棒,足足有二十几斤重。这些吃的,放在自行车后架上倒是比较轻巧,一旦手拎着要走二十几里路的话,可不是玩笑。姑妈执意让我骑自行车回学校。可这么泥泞的土路,我的自行车还没走出十米,轮盘已经转不动了。姑妈从草垛上抽出一根棉花棒,掏出茨在轮盘和挡泥板间泥巴,扛上自行车就走。我说:“姑姑,要不就等明天早晨路上干点了再走。”她坚持说:“不行,上学要紧,明天要是还这样的话反而耽误了你上学,现在就走,慢点来得及。”姑妈就是这样的人,对于我们该袒护的一点不吝啬,不该袒护一点也不留情。她是希望我能成才。

可是,就在前几年,我做生意失败,败到有家不能回的程度。姑妈曾偷偷地溜进我的厂里,找到我厂里的人问:“你知道我家二子在哪吗?”厂里人说:“谁是你二子?”“就是这个厂的老板。我是他姑妈。”厂里的人这才明白。“不知道。”“我知道你们晓得,就是不告诉我,我也不找了,你把这些钱丢给他,让他别饿着了。”说完,撩起外衣,伸进胸部那摸了好半会儿,掏出那叠得整整齐齐的三千元钱。这些都是厂里的人和我说的。我拿着拿钱,已经是热泪盈眶。到现在我都没用那三千元钱。我想在她做寿的时候送给她。

我完全理解姑妈此时拽住我的手的感受,她是恨铁不成钢,她是恨表弟走的不近人情。我也禁不住泪眼婆娑。

表弟出殡,我没有能参加葬礼。这起事故的处理,我除了知道包工头赔了六十多万元钱外,一概不知。就在表弟周年的时候,我想去看看姑妈。听妈妈说,姑妈这一年里没回过娘家。忙得很,家里有几亩地,孙子要上学,姑父成天的打麻将,油瓶倒下都不扶。有人看不过去。姑妈说:“不管怎么样,打麻将的人总是活人,比死了的好。”听到这,我好想去看看姑妈。

    可是,我没去。我还没有去呢,就有人说:“二子做生意亏了。在外借不到钱,想去姑妈那借钱。他姑妈现在有钱了,借个几十万给二子做本钱,没问题……”面对种种流言蜚语,我是退却了。不敢冒然去姑妈家。是我怯懦还是人心叵测?是世俗的偏见还是人性的扭曲?我只感觉到,功利捭阖天下,物欲横行人间的今天,我只能在这方块之间想念我失独的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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