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我力求,以最平实的文字记录她的生活,仅此。

                                           ——题记

     

     

    “她又住院了,大出血……真是活该!”表姐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寂静的夜空里传来,清晰得好像要撕碎电话线。我怔了怔,眼前立时浮现出那个女人的面孔来。

 

    在表姐家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去年寒假,架不住表姐的热情相邀,想去她家睡睡那热乎乎的火炕。之前,表姐已经来电话催过好多次了。一进门,看见炕上睡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粉嫩的脸,长长的睫毛,眉头微蹙,鼻尖冒着汗。心中暗自惊诧:这是谁家的孩子?一个小孩子睡觉怎么还会皱着眉头的?没等我问,表姐介绍说那是邻居的孩子,没人管,下班路过的时候见家里也没个热乎气儿,就把孩子喊来吃了晚饭,结果等不及妈妈来,小家伙就睡着了。

    正说话间,一个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姐,知道是你……真不好意思……又让你受累了!”有些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尴尬。打量了一下来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咖色的羽绒服,咖色的直发,微黄的脸。表姐皱了皱眉:“赶快把孩子经管回去吧!这大冷天的,把她一个人扔家里你也忍心?”女人讪讪地笑了笑,走过去推醒孩子,拉上就出了门。

    第二次是转年夏天的时候,表姐家办喜事。见她坐在一桌子男人中间吆五喝六地喝着酒,双颊因兴奋而微微泛出红晕,倒是比冬天见时显得气色好了些。

 

   

    “其实她也是个苦命人。”一提起她,表姐就忍不住叹气。

    从小,她的父母就离婚了,那时候她才四岁。父亲退伍之后被安排在邮局工作,铁饭碗,这在当时是个相当不错的职业。他为人很“仗义”,一旦自己家里有了什么东西,吃的或者用的,总是恨不得都和自己的朋友们分享了,吃吃喝喝或者玩玩乐乐,从来不管老婆孩子如何过活。几次三番之后,妻子愤而离家,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铁路上的一位职工,过起了凡事都不用自己操心的日子。

    倒是苦了她和小她两岁的弟弟了,两个孩子整天跟着父亲东跑西颠,常常饥一顿饱一顿,以至于很小就得了胃病,消化也不好,据说,她都上小学了还会偶尔大小便失禁。几个姑姑心疼她们,但因自己家日子过的也不宽裕,即使再帮也帮不上多少。后来,姑姑们商量着给两个孩子找个好人家,起码不能让孩子饿着,父亲也同意了。可就在站台上等着被来人接走的刹那,二姑和三姑又不忍心了,于是把两个孩子分别接到了自己的家里。

    她是在三姑家长大的。三姑家有两个儿子,一家人的生活除了靠工资以外,还得搞点副业才能维持。她的到来,使原本紧巴巴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

    而她却不懂得珍惜。草草地上完了小学和中学,没有什么值得三姑欣慰的成绩,初中毕业以后就在三姑父的帮助下随着就业的大军进入了一家纺织企业,后来又去了一家韩企,然后就赋闲在家了。问她,只是说,那些活太累。

    三姑家生活那么艰难,但从来也没少了她的零花钱,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心疼。特别是当她父亲在一次和朋友欢宴的时候猝死以后,三姑看向她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柔情,恨不得把她失去的所有的爱,父爱母爱,一并都给了她。

    所以,每当看到她悄悄地溜出去买零食,三姑心里都充满了内疚,总觉得是自己没让这孩子过上好日子,有时候发现自己衣兜里的钱莫名其妙地少了,也从不怀疑到她身上,虽然有那么几次三姑看到她一个人躲到小屋里偷偷地着吃什么,而自己的两个儿子从来都没有这习惯。

 

   

    在三姑一家的呵护中,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长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龄。邻居李婶看她出落得还算标致,便给她介绍了个小伙子。人不错,有手艺,在高速路边的一家筋饼店里做大师傅,每个月好几千块钱的工资。她点点头,风风光光地嫁了。

    之后的日子波澜不惊。一年以后生了个女儿,总算有个完整的家了。

    许是她习惯了在三姑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并不晓得作为一个妻子应该怎样去照顾丈夫和孩子,于是,孩子长到几岁就一直在老师家待到几岁;自己忘了吃饭或者发烧了还得七岁的女儿想着去照顾她,一溜小跑着去诊所喊大夫;不知道给丈夫做饭洗衣服,不知道打扫房间……她每天的生活一成不变,而且雷打不动,那就是打麻将。

    据说有一次玩到半夜,丈夫一如既往地去接她,结果因为白天工作太累先在家里睡着了,去的时候她已经等在了外面。刚好那天输了钱,心里很不痛快,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进门,反倒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丈夫好说歹说才把她拉回了家。

    那晚,丈夫喝了很多的酒。

 

   

    记得那个暑假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和她曾经有过不多的几句交谈。

    当时她的女儿正靠在她的腿边,仰头望着妈妈,眼神里有一种令人说不清什么味道的东西,有些不解,似乎又有些茫然。她仿佛没有看到女儿一样,依然在酒桌上和一群男人兴奋地划着拳,猜着酒令,看上去很快乐

    我赶紧夹了一碟冰虾递给那女孩儿。许是饿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无声地接下了。

    见我站在跟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

    “你,也来了?”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嗯……孩子的爸爸没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才想起表姐说过她离婚的事,记得当时我好像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一切都仿佛意料之中一样。

    “哦,呵呵,没……”她的笑容好像反倒坦然了些。

    “不好意思哈……那……”我还是忍不住地指了指她的女儿,“你,怎么养大这个孩子啊?”

    “哦,我……我交了个男朋友。”她迎着我探寻的目光,淡淡地回答,“他不总来的,我也不缠着他,他给多少算多少。”

    表姐说,那男人是个司机,跑长途运输的,偶尔过来看看她,她已经为他堕过两次胎了。

    不过,据说,孩子的爸爸每个月都会拿些钱过来,有时候还会在饭店里做好了饭菜送来,孩子很爱吃爸爸做的菜。

 

    至今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表姐也没有说,或许曾经说过而我忘记了。

    感觉她就像一粒微尘,生活在这个嘈杂的尘世间,行走着,满足着,快乐着。她有她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有她认为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至于她幸福与否,似乎与别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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