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者：阿磉

          我知道，我以后都会想念一个人，想念那个女孩，想念那个在4月14为我买诗集的欣，想念那片给我空白情书的云彩。

                                                                          -----------题记。

      那年，我18岁。

      与很多扎根高考题海的人不同，我已经提前获得了北航的保送生资格，我不用再为高考紧张备战。不过，我还是每天习惯性的早起，不是散步，也不是晨间的运动，只是为了在飘着桂花香的林荫道上品读自己心爱的诗集，更重要的是，这条路上，每天都有那个夹着发尾的文静女孩在角落里静静地读书。我总是故意从她身边走过，总感觉她那身上淡淡的味道闻起来比桂花还香。每次走到路的尽头了都还要不时的回望，她总是很专注的读她的书，淡淡的静静地像一朵洁白的云。

      这个名字里带个欣字的人是我的同桌，严格来说，是我同桌的同桌，因为那时候我们一个教室120个人，为了能容下这么多人，我们的每一排的桌子都是连在一起的，校方说，这是为了加强学习气氛，给我们紧迫感。我很讨厌这种气氛，因为被保送我不用再麻木的待在这种窒息的压抑中，但是我还是很安静的在了这个闷热的炼狱里处了下来。

       因为我们中间夹了一个高高的男孩，我每次偷偷看她都不得不给凳子多垫几本书，幸好，高考的时候就是卷子和书多。有段时间中间的“大个”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总是将身体前后摇摆。这样的动作被她看在了眼里，她倒是有点发怒的样子，甚至责备“大个”上课也不专心，在那乱吵什么。一番尴尬过后，做贼心虚的我开始装着若无其事的在纸上乱划，“大个”便冲我做鬼脸，弄的我只好脸红心跳的埋头睡觉。

       因为我成绩一直名列全茅，欣一次竟然主动地来找我解答一个数学题。本来一个对我来说非常容易的数学题却因为紧张而搞了好久，最后总算是满意的给她做了解答。自那以后，她总是越过“大个”过来找我帮助解答数学题，高个看出这情形，一定要求我和他对换座位，然后狡黠的偷乐。那时候本来就很想和她靠近些，没想到大个知趣我说“那就好好成全你吧”。没想到欣也非常乐意，我想她可能是更方便找我解答数学题了吧。

       换过座位以后，“大个”总是偷偷的瞄我们解答数学题的样子，并且止不住的窃笑，有时候竟然笑喷了，弄的我们都好尴尬。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她，我想我是爱上她了。我无法鼓起勇气当面说“我爱她”，因为我天生就是一个异常害羞的人。

       苦于这种难以言表的痛楚，我终于在一个大家都紧张忙于学习的晚上，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情书来进行表白。提起笔才知道一发不可收拾，足足写了一万多字，我想她看也看很久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没去林荫道，而是趁大家还在熟睡中就进了教室。

       她的抽屉带着锁，我不得不从缝里塞了进去，塞进去之后我又仔细观察了下，怕太露了被别人看到，于是使劲的摇摆了桌子，目的是让它靠近里面些 。几番工序做完，我悄悄的又去了林荫道，她已经在那里了。那时候，心情紧张又带着兴奋，像偷了邻居家的地瓜怕被发现开心狂奔的气喘嘘。   

       第一节课的时候，我尾随着她进了教室。并且装作很正常的看着自己喜爱的诗集，等着即将发生地一切，那时候才真正明白少男少女怀春是什么样子的。看着她打开了抽屉的锁，我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门口。那信安静的斜躺在靠近里面的地方，她有点好奇的拿起了它。

       我开始转过身找右边的“大个”说话，脸涨的通红 ，“大个”很奇怪的问我，你都说地什么啊，你今天有点怪哦，是不是喝酒了，脸那么红。我依然不知所云的找大个扯，只盼着后面能有个结果。没想到我和“大个”聊了快一小时了，竟然没点反应，我转过头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她正在认真听课 。我很纳闷，她难道没看？怎么好像没点反应，是不是没戏了。无聊之下我又只好埋头睡觉打发点时间。一睡就睡了一上午，下午上课依旧是上午的情景，我又开始闷闷而睡。晚自习觉得实在呆不下去了，进到网吧看了一个很悲楚的电影，觉得心里有点凉。晚上回到寝室 ，脚也没洗，衣服也没脱，蒙被就睡了下去。

       夜里一直辗转难睡，翻来覆去，弄的上铺也总是翻来覆去，我想他一定也是被我折腾了。好不容易天亮了，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只是等到第一节课前的时候才匆匆起床，一番洗漱，早餐也没吃就进了教室。

       习惯性懒懒的打开抽屉，准备继续读自己喜爱的散文，缓解下心情，却发现一封信赫然的在我的诗集上摆放着。信封上没有任何字，封口折的平平整整。我像偷窥者一样小心的打开了信，里面除了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

       那种感觉就像一不小心进到天堂又被摔到地狱一般，我想，她应该是在礼貌的拒绝我了。。。

       从那以后，我又和大个换了座位，换座位的那天，她的表情有点怪，而我，只记得自己当时只想快点结束这闷人的高考生活。于是我向学校提前申请了在家学习，因为我已经取得保送资格，学校也很痛快的给我放行。那段日子，再也不关心学校的事情，与学校的很多人都断了联系，只听录取的时候听说学校竟然有人上了北大。 

      四个月后，我去了北航读书，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四年后，我又顺利从北航毕业并且取得清华保送资格。突然有一天，一个匿名电话打来，电话里那头有个很急促的声音说他是我高中同桌“大个”，我很是欣喜。因为这几年，为了不再记起以前那件事，我断了很多高中同学的联系。电话里“大个”的声音显得异常不稳定，像是刚从1楼跑到7楼打的电话，他气喘嘘嘘说，“有件事情你必须要做，有个人在等你。”

     我以为“大个”在和我开玩笑，我说：“真的假的，不会是梁山泊与祝英台鹊桥相会吧，你跑上1000米就是为了给我给我介绍媳妇啊，看来当年没白给你开小灶补数学啊”，没想到他很严肃的和我说道，“跟你说正紧的，谁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欣快不行了，她昨晚在学校门口出了车祸”，我当时心里一惊，追问道“真的么，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啊”。“大个”大口的吞了口气，努力地和我说道：“她昨晚出学校门口去买诗集，回来的时候整好一辆车从校门口疾驰出来，欣没来得及躲，就已经倒在地上了”，他继续道，“你快过来吧，她一身的血，估计是快不行了，她还一直微弱的在叫着你的名字，要不是我在医院上班，我也不知道呢”我问了“大个”地址，“大个”很是惊奇，他说“你竟然不知道我在北大医院啊，你真的只顾自己读书了，北大医院急诊部，快点，我在门口接你。”我原以为他们都不在北京，没想到他们一直就离我不远。

      挂了电话，我上了一辆的士，朝着北大医院方向驶去，路上不断的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在医院门口见到“大个”的时候，已经全然认不出来了，他已经比先前还高还壮。“大个”什么也没说，急步就领着我朝着急诊部走去，待我们到达急诊部的时候，一如电视的镜头，铁架床缓缓地推出，一张白布遮住了所有东西。“大个”猛然的一个举动让我异常的惊讶，他“哇”的一声就扑了上去，并且声音越来越大，歇斯底里，加上欣的父母，他们的哭声和悲恸声震耳欲聋。而我像一个路人一样，陌生且异常的平静，只是突然感觉一个熟悉的生命的逝去，眼睛稍微有些湿润。。。

     三天后，我参加了欣的葬礼，“大个”一身黑装，比起三天前见得那天，稍微有些消瘦。他手中拿着一个信封和一本沾有血迹的精装版“徐志摩诗集”，他说欣的父母让他转交给我的。我接过“大个”的信封，信封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李磉收”,一如当年看她给我的信一样，我小心的拆开了信。

     信上如此写道：

       李磉：

      这是五年前就应该告诉你说的话。当时之所以给你空白信件，是觉得我们差距太大。我当时是一成绩中游的，而你已经被提前保送北航，我们是两根不相交的平行线。

      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也非常的喜欢你。每次我都会在在林荫道上看你读诗的样子，远远地看你离去的背影，不是我不懂，只是我不敢言爱。每次你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其实我都在想，你会不会停下足来和我搭讪。但是，每次你都轻轻的走过。

      当时给你空白信件，还有一个暗示，就是希望我们的故事能像白纸一样洁白，洁白其实代表了我的千言万语，我希望我们的故事也能从白纸开始，慢慢的写下去，我以为你能读懂我的心思。没想到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问也没问我就赌气回家了。

     你知道么？那个上北大的就是我，我不仅考上了北大中文系，而且还考上了北大的文学研究生，有时候我真的很难相信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毅力和坚持。现在才知道，我只是希望和你靠近些，希望能和你多一些共同语言，希望与你在一起。我只是为了让我们某一天遇到一个交点上。    

                                                                      欣

                                                                     2008.4.12

        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当时有多傻，她什么都答应了，什么都和我说了，为什么我却像个木瓜一样不理解。我真恨自己好傻好蠢，一切都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