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变

那日正在办公室忙碌,高中好友突然打来电话,通知我晚上高三同学聚会。她最后还特地卖了一下关子:“你知道是谁做东吗?欲知详情晚上揭晓。”我心里嘀咕着,真是的,保什么密。再一屈指,我们高三班的同学竟然九年未聚了。想到能再见到老同学,心里不由地兴奋起来,管他谁做东呢。虽这么想,但心里还是藏了一个问号。

揣着兴奋,带丝疑惑,晚上我早早来到聚会的饭店。看到一个个久违的同学和旧友,我感到既陌生又亲切;看到那些变化或大或小的面孔,我仿佛在穿越时间隧道,十年的光阴在心中流走,内心充满了激动和感慨。当老同学间纷纷互道思念和问候,叙往说今时,我突然想起了心里那个问号,“喂,今天到底是谁做东啊?怎么搞的神神秘秘的。”“你还不知道吗?是小何,他如今可能耐了。他有点事出去了,马上回来。”

小何,是他呀!此时我的记忆中即刻闪出一个少年清秀朴实的的身影,尤其是他那出奇的刻苦和的异样沉默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极少和同学说话,仿佛每时每刻都埋头在书里,天天总是很早就到校,很迟才回家,即便在路上也总是以臂夹书,低头疾行。过了这么多年,他变成什么样了?

“小何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我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略胖,西装革履的人正昂昂然向我们走来。这就是他吗?怎么变化这么大,丝毫不见往昔清秀腼腆的影子。他走到我们这堆同学面前,对着还在发愣的我说:“怎么,小Z,不认识了?是不是变得认不出来了?”我有点尴尬:“有一点,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我们已别了三千多日。”

席间,时间造成的隔膜很快就在大家相互的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中消除,我们一个个仿佛又回到了那风华正茂,激情飞扬的少年时代。小何更是热情豪爽,他总不停地招呼大家:“大家尽管吃,尽管喝,千万要给我面子。”不仅如此,他还向大家轮番敬酒,那种谈吐和架势,显然是一个惯经酒场的老手。许多同学都架不住他的频频攻势喝了不少酒。他的酒量真令我们吃惊,喝了那么多居然不醉。如今他在酒场的老练圆滑已将十年前的单纯朴实冲刷得干干净净。我带丝惆怅和困惑地想,这莫非就是成熟的代价?

酒散后,同学们都带着微醺的热情依依惜别,并相约明年再聚,然后各自打道回府。我和小何同路,共打一辆的回家。小何的眼神开始有点飘,说话的嗓门也大起来,他显然是有些醉了。他说:“我经常在路上见着你,可你从来没给我打过招呼,本想给你打个招呼,可看你毫无表情地过去。也就算了。不会是瞧不起我吧?”我立即歉疚地说:“请别误会,我是近视眼,一丈之外看不清人,再加上你变化太大,就是看见也认不出来了。”他好象有点惊奇:“我变化真的这么大吗?”“当然,以前的你那么瘦,还特不爱说话,整天只知道学习。”他突然叹了口气,那双略微浮肿的眼睛里流漏出回忆似的神情,“那时的我确实只知道学习,不爱说话,而且很瘦,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家穷!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都不理我!我就是想靠学习来出人头地,不让你们看我笑话。”听到这话,我实在吃了一惊,想不到当年沉默的他竟深藏了这样的自卑。我诚恳地辩解:“哪儿的话,我们从没看不起你,反而都相当敬佩你的学习精神。你有这想法是因为你太孤僻了,从不和大家交往。”在双方一阵小小的尴尬和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抬起头,摆了摆手,释然地道:“也许吧,反正都是过眼云烟了。时间真会戏弄人,当时那么在意的事情现在想来却觉得可笑,包括学习在内。可能是我学习底子不好,不论我怎样努力,最终也只考了个中专。在中专里,我意识到我的前途不能在学业这条道上堵死,我更应学会那些为人处世的生存之道。我看了相当多这方面的书籍。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个小单位,但因为我会说话办事,领导对我都非常信任,并一步步得到提拔和重用。你看,如今的我已是一个部门经理了。说到底,现在不论在哪儿混,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钱,再就是一个拍,谁不喜欢钱,谁不爱听顺耳话。想想以前那么刻苦地学习,一心想考大学,其实上了大学又能怎样?和我一块分配的大学生如今还不是在我底下。再看我们班那些考上大学的人,象李西,我们班的尖子生,重点大学毕业,可却分配在学校当老师,能有多大奔头;还有毕林,别看分配在工商局,看起来挺牛的,其实还不如我!象今天晚上聚会我一花就两千多,他出得起吗?话又说回来,今天晚上花的真不算什么,我经常在外面,花个三五千也不稀奇,吃饱喝足了,看看歌舞,洗洗桑拿,那才爽呢。学习,书本,早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精于人事,处世圆滑,左右逢源比什么都强!嗳,比起你们,今天混到这步,我挺知足的。你看,今天我还算风光吧。”

当小何带着醉意说完这番话时,我先是惊讶,继而哑然。我突然觉得刚才吃的东西开始反胃,很想吐。我现才看到了他真正的变化,过去对学习和未来的执着与追求已化作今日对酒场及社交的流连与沉醉。这比他外表的变化更令我吃惊,我真的要对他“刮目相看”了。往昔那个勤奋腼腆的少年立刻在我记忆中死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张被酒肉熏得空虚浮肿的脸和在这楚楚衣冠包裹下的那个已然赤贫却自鸣得意的灵魂。我不禁为之悲哀

路上,小何还在旁若无人、滔滔不绝的大谈自己的无限风光,可我显然已经关闭了耳朵,并始终缄默着。我转头向车窗外望去,眼前仿佛出现一个比暗夜更可怕的黑洞,身旁刮过一阵比空气更虚空的风。我想,下次聚会如果还他做东,我是绝不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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