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西湖

这两周，两上杭州。白日里忙着工作，夜间才得以空闲出去走走。

一个人的西湖，有些凉意，毕竟是初冬季节了。听北方的朋友说，这时候草原上已经下雪了。听着，感觉一片凉。下雪，我们这儿叫“落雪”，雪很轻，从窗外落下来，落在屋顶，落在墙根，落在枝末梢尖。说到雪，便又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夜的西湖氤氲着雾气，让人恍惚，迷离。旖旎的灯火，在远处的画舫、亭台中闪烁，在湖边找个凳子坐下，在“隔株杨柳隔株桃”的境遇里，心不知所寄，只望着一湖深深的水，呆了过去。

雷锋塔的倒影摇碎一湖秋波，泠泠的，晃人的眼。幻想着在碧波倒影、灯火明灭里，一条白蛇的跃起，一段情缘的起落，或者是金山寺中檀香缭绕，一袭袈裟下深深裹着的眷恋或放弃。夜的西湖，总给人太多的冥想，柳浪深深，人影寥寥，觉得唯有此时，才和古人的心离得那么近，那么近。白日的西湖，总是太过喧嚣和现实。

一个人的西湖，又有些落寞。西湖边，不知已来过几次，从南山路到北山路，从北山路到南山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走。可每一次来又总觉得很陌生，从不敢在任何一处深深驻足，或住上一宿，只作一个匆匆而行的过客。雪泥鸿爪，尚有痕迹，而，自己就是一个孤独的行人罢了，没有人会记得你曾来过。只在一座座长桥短桥上，一个个长亭短亭里，歇息，或者叹息。在苏堤或者白堤，看过三月的柳，吹过深秋的风。罢了。

于是，似乎又不敢去西湖边深坐了。何况，夜已凉透。

第二个周末，便去了杨公堤。每次来杭，总少不得要来这儿走走。说它是堤，更像是一段僻幽的路，在湖西寂寂地伸展，极少有游人，夜晚，更是静谧。杨公堤的桥依然那么高，像圆满的月；堤上的树依然那么盛，树荫依然那么深。说起杭州的树，不知怎地，总给人久远和沧桑的感觉，粗粝的树皮里似乎泛着浓浓的古朴的味道，在树下行走，脑中会蓦地蹦出两个很文雅的字来———“临安”.杨公堤便是临安城里那青衫隐隐的君子，握一笺诗词，背山面水，独吟西风。对着它，又想起一个人来了。而今夜，树影重重，人却渺渺；灯火绰绰，讯何茫茫？走过一座桥，又一座桥，只有夜的凉从林间渗出来，渗到肌肤里。

于是，又折回。在宾馆，打开所有的灯，很暖。那些山影，树影，灯影，人影，全留在窗外的风里，门外的故事里。自己，仿佛又重回了人间。而，人间烟火，滋养生命，温暖，而真实。

在蓝莹莹的手机屏幕上，按下一些寥落的诗行：

                               一

月隐秋波静，

苏堤草木参。

湖山魂梦远，

微雨寄清音。

二

栖身西子畔，

露冷六桥氤。

不识杨公老，

遥遥问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