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购书
 

    多年前写过一首诗，里面有这么一句，“我跟不上时代是因为我还不够疯狂”。这句子简直像是个预言，在网络早成时尚的今天，我对网络的了解真是少得可以。譬如网上购书，我是直到今年五月才因为一个朋友的解释真正发现。朋友是写小说的田耳，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到我办公室，就径直在我的电脑上打开网上的旧书店，看着他浏览他在网上定购的书籍，我才突然发现居然有这么一个好的地方，于是我赶紧要他帮我网上注册，开始了网上购书。

    近些年来，购书的去所是我们这里的旧书店。和新书相比，我更喜欢旧书的感觉。我说的旧书当然不是被翻得封皮不见、脏得像是布满各种细菌病毒的书，而是六十至九十年代中期出版的铅印书籍。那时的书封面漂亮，译本质量也高。譬如外国文学，我觉得有那么五种特别值得收藏，一种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上海译文出版社合出的“外国文学名著丛书”，二是外国文学出版社和上海译文出版社合出的“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三是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外国文艺丛书”，四是漓江出版社出版的“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丛书”，五是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拉丁美洲文学丛书”。喜爱外国文学的，真的不妨以这五种图书为阅读重点。至少我是非常喜欢这五套丛书。收集的外国文学也大都是来自这五种丛书。但这些书在今天的新华书店是看不到的了。即使重版，也换成了很俗的封面，让我觉得奇怪——那么质朴的封面，怎么就舍弃了呢？

    发现网上旧书店之后，我立刻开始搜索我没有买到的书籍。第一个搜索对象是我极为喜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书我已有了两套，一种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另一种是上海译文出版社陆续出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集”。我一直不信他的书会没有被收入“外国文学名著丛书”（即网格本）。一查之下，果然，上海版的《罪与罚》在82年出过一次网格本。我一下子购了两本（一本自己收藏，一本送给朋友），另外，已有的一些网格本因为时间久，看的次数多，损坏不少，网上有十成品的，也购了下来，譬如《包法利夫人》、《傲慢与偏见》、《白鲸》等等。

    “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中有不少书是我没有的，在网上购了其中的《广漠的世界》、《古斯泰·贝林的故事》、《刀锋》、《啊，拓荒者/我的安东尼亚》、《名望与光荣》、《亨利四世》等等。

    “外国文艺丛书”是我致力要收全的一套书籍，目前我已有将近30本，还有一些几乎从来没见过，看其总目录，也总以为不可能收到了，譬如79年一版的《活下去，并且要记住》、80年首版的《现代派美术作品集》、《当代意大利短篇小说集》、《波特中短篇小说集》、《第二十二条军规》、《蒲宁短篇小说集》等，这些书的其他版本早已有了，但因为这几本是以该丛书面目出现的，一定不能错过。收在这套书中的《浆果处处》在总目录中也没有列出，居然网上也有购，尽管价格甚高，也订购下来。

    热爱外国文学的读者，又有谁没读过博尔赫斯呢？我的书架上有他一套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出版的三卷本选集，后来又增加了一要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全集，但收在“外国文艺丛书”中的《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不仅是国内第一次出版的博氏小说集，更重要的是，它的译者是王央乐先生。在我眼里，王央乐先生是最佳的博尔赫斯的中文译者。我不知道上述的那套选集和全集为什么没有将王央乐先生的译本悉数收入。这本《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出版于1983年，之后就再没有重版。在网上旧书店看见了，不由一阵兴奋。特别使我意外的是该旧书店的地址在哈尔滨。为尽快得到这本书，我和哈尔滨的朋友马永波赶紧联系，永波接到电话后，马上帮我买了，特快寄来，让我感到异常温暖。

    我今天从外地回家，打开两天前收到的一个纸箱包裹。里面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巴尔扎克全集》（24卷）。这套书让我感慨很多。回想八十年代末，我刚刚走上读书写作的生涯，最开始的阅读就是从巴尔扎克开始的。他也是我读完全集的第一个外国作家。当时人文社从1984年开始，陆续出版巴尔扎克全集。我当时见一本买一本，买一本读一本，好几年时间都沉浸在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里面。这套全集后来被哥哥拿走。我换买了一套选集，时至今日，每年都要读那十卷本选集一次。前不久，见网上一个旧书店居然有整套的全集出售，几乎没有多想，订购了下来。现在书来了，我打开包裹，有点吃惊，这套书还是全新的，几乎没有被读过；24本书，每本都包着牛皮纸，在每本的扉页上，都盖着一个端端正正的印章，是“将勤补拙”四个字，仿佛原来那个收藏者要将四个字馈赠给我一样，让我心中怦然一动。如果它真是一份四言馈赠，我感到我几乎是怀着敬畏之心在接受。

    当然我不可理解，那个原来的收藏者为什么会将这套书卖给旧书店呢？从他仔细的包装上可以看出，他也是个爱书之人。在每本包装过的书脊上，他很小心地用铅笔划好格子，再将书名及卷数用钢笔写在格子内，如果不仔细去看，铅笔格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可惜我永远不会和那个原来的收藏者认识。尽管我的好奇和猜测是如此之大，要知道，花上近十年时间才能将这套书陆续买齐。在买齐之后，竟然一口气转卖到旧书店，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些发生的事我竟然没办法知道，也许对每个人来说，有某种人生的体味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答案在什么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