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烟。 }

“他还好吗？”我问。

“不好。”良肆。

“病了吗？”我问。

“整日的抽烟。”良肆。

我的心仿若被放入了千年未化的寒冰中一般瑟瑟颤抖。

“他不会抽烟。”良久，我喃喃的重复着，仿佛这样的肯定句会让我的心变得温暖，会否定掉良肆的话。

“学会了。回学校后。”良肆轻轻的说，然后重重的击在我心里最柔弱的地带。慢慢的溢出了鲜红的液体。

大学两年你都不曾跟着那帮兄弟们抽过一颗烟，却因为我的离弃，学会了那个寂寞的姿态，学会了呼吸指缝间空荡荡的流过的风。你是一个那么明媚的孩子，原谅我仍旧称呼你孩子，在我的心里，你始终是当年站在秋日艳阳天下对我咧嘴傻笑的那个孩子。

良肆抓住我冰凉的仿若没有温度的手，轻声安慰。“会好的。他会好的。”

我看着他，泪眼婆娑。

{ 重逢。 }

秋天的风渐渐的变得呼啸狰狞，尤其这深秋时节，凛冽的北风仿佛要带走人们身体所有的温度。十一月，这所北方的城市已经开始显露出了冬天的漠然。

祝福的短信。陌生的号码。

“谢谢，请问你是？”我停在街头回复。

“姜繁。还记得吗？终于找到你了。”

闪烁的屏幕另一端那个对我而言略显生疏的男子。仰起头，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上有风过的痕迹。我记得，那个快乐的男生。有着温暖的笑容，还有那个大大的水杯，以及一本又一本的小说。这是我对他，姜繁的全部记忆。

风依旧咆哮着在街道上肆虐穿行，我裹紧了大衣继续前行。脑子里放映着高中的一幕幕。空气中寒冷的温度让我不想把手从温暖的口袋里抽出，但与姜繁的简单对话在这个孤单的时刻却让我的心渐渐变得温暖。然，时至今日，我才明白那句终于找到你了里包含了多少的辗转曲折与怎样的坚韧情感。而当时只是与老朋友重逢的喜悦，再无其他。

{ 喜欢。 }

“我喜欢你。”姜繁在电话那头说。

我定定的站在那里，难以置信我听到的，我以为我的耳朵听错了。于是我说“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姜繁几乎喊出来，似乎有些害羞，但又有些焦躁。

我听清楚了，但我仍不能相信。我说“别逗了。”

“我没逗你。我认真的。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高考之后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以为这份喜欢就这样被埋葬了。但是，终于又让我找到了你。我害怕被你拒绝，我害怕你知道后会离开我，你是这样单纯的孩子，让我不忍说出口。我害怕，你知道吗？于是我小心翼翼的陪着你，希望你能慢慢习惯我的存在，希望你能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喜欢上我，哪怕一点点。我做到了吗？”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这座北方城市四月的天气仍旧那么的寒凉，以至于让我有种错觉，这不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而是秋风萧瑟的季节。我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阳台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外面是漫天的星斗，漆黑的夜。我独自一个人突兀的坐在这个宁谧的世界里，真希望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一直保持这个姿态，不要回答什么，不要接受什么。

“还在听吗？”姜繁在电话里小心的询问着。

“嗯。”我轻轻的答应。

然后我们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寂静在电话的两端蔓延开来。

“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不知道。”

“我记得那是高一的时候了。我去物理办公室问题，然后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你。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抱着一本书一直在笑，那样明媚的笑容。当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爱笑的女孩子。笑的这样放肆而没有忧愁。从那以后，我就记住了你，高二分班的时候我们居然分到了一班。我很高兴，我看着你想我们是有缘的吧，终归是要遇见的。”姜繁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我说些什么。

高一吗？我拼命的思索，高一。可是一片模糊景象，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不曾注意到这个男孩。我知道姜繁在等待我的回答，可是我又能回答什么呢？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怎样。

于是我轻轻的说“让我想想好吗？”

“我明天中午再给你电话”姜繁笃定而不容更改的说。

“嗯。”

我按掉了电话。看着暗掉的屏幕，一个人抱头继续坐在那里。在黑暗中，我只是我自己，一个人。陷入了回忆中。那一夜我在阳台的阴影里坐到了半夜，眼里涌出的泪水从奔腾的江河变成缓缓流淌的小溪，直至最后的枯竭，再无半滴眼泪的干涩。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我就病了。不想说话，不想看见任何人。一个人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我讨厌这样的情感，为什么做朋友总是要走到这样的田地。因为这样一句喜欢，我已经失去了两个朋友。安静的望着天花板，接受还是拒绝。

{ 旧时光。 }

回到家，坐在书桌前无意中瞥见了一直摆在角落里的那颗玻璃球，我按了按钮，在灯光的陪衬下玻璃球散发出五彩的光芒。只是多年的遗忘已经让它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很多年前，我常常作业做到一半的时候把灯都关掉，然后兀自看着这颗球变换着不同的色彩。慢慢的长大与离开，我已渐渐淡忘了这一切，淡忘了这个让我安宁的动作。猛然间想起这颗玻璃球是姜繁送的吧。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坐在教室里读书，姜繁突然匆忙的走过来，然后把一个方方的包装的很精致的礼品盒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愣愣的看着姜繁，他丢下一句“生日礼物”然后匆匆回到了座位。我回头，冲他笑着说谢谢。然后我被大家包围住，要我拆开礼物。那之后，我们之间一如往昔。仍旧没心没肺的嬉笑打闹，一同借阅各种小说文集。对于未来，我们都有着各自的期待。却又怎会料到今日这般。

拼命思索的结果就是，我放弃回忆更多，因为我想不起来更多。也许有更多却不在我的心中。

{ 相恋。 }

姜繁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安静的点了头，应允了这段突如其来的恋爱。我安慰自己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慢慢的我会喜欢上他。于是，我们开始蔓延千里的恋爱。

高考这条分水岭把我们分在了世界的两端。毕业我留在了这座成长的北方城市，而姜繁却去了遥远的南方。遥远到我根本无法想象。

在我的印象里，南方就像是水乡泽国一般，到处都是河流湖泊，常常下雨，潮湿而温暖。姜繁说，这座城市很小，比我的城市小很多，从东面坐车到西面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我常常会按着姜繁的描述想象那座城市的样子。然而我去那座城市把想象幻化为现实却是和姜繁分开之后的事情。

姜繁说，这里常常下雨，一下就是连绵的几日。姜繁说他常常坐在教室里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滴答的水迹，想我。姜繁说他常常看到某个女孩穿的衣服或者用的链饰然后想我是不是也是这样。姜繁说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去南方，会离开我千里之外。姜繁说他很后悔当初报了这所学校。我听着，然后沉默。

其实，我想说些什么，就像一般的恋人那样轻声软语的安慰他，但是，我做不到。也许只是不习惯，长久以来，我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行走，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做各种我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事情。我习惯了一个人，突然身边有了另一个人，意味着牵挂。可我还没有学会如何牵挂，如何做另一个人的女朋友。所以我们注定了分离的命运。

就像之前每一天想的一样，我能不能再这样坚持下去。我不停的反诘自己，答案始终犹疑不定。

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开始了军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