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之森
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很近,而朋友两个字又是为奢侈,幸而岁月赐予我温厚的力量,待我将这针芒尖锐的棱角打磨平整再看,我仍有一颗结实宽容的心,却予你而言,我三番忍让都成了纵容。我以为时光是永动的碎纸机,管他精心描摹抑或粗糙记忆都在瞬间毁灭,悔恨与懊恼已无意。
这里是长安,是家,是我能够向无限深渊躲藏的洞穴,这里是只有我才能够走的进去的曲径通幽,你不走,我便不再出去,哪怕世界黑白颠倒,哪怕从此日夜无常。我更希望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活在我的世界里自娱自乐,任你是性格使然或者无理取闹也同我无关,但我不是,我需要面对无休止的旁人阻挠,阻挠我一贯秉持为人和善笑意盈盈,阻挠我内心如磐石坚硬以及不近人情。若你不喜欢我,你又何必对我好,若你喜欢我,你又怎会眼中充满恨。那将是怎样一种足以将我吞噬的能量,摄取我新鲜的灵魂,我的思想以及我的困觉。夜里被燥热纠缠的难以入睡,午夜是魔鬼吐出的空气,在我耳边呼啸如刀芒锋锐。
今总算尝试到屏住所有呼吸与强忍住内心压抑情绪爆发的冲动,它们几乎渗透了我隐忍的魂灵,且容我卸下往日坚强如冰的架子不说,再不逃我就要被灼伤了三魂六魄。火车抵达长安时,才得以如释重负的正常呼吸,让家乡的气息窜入脾肺,洗净了一身风尘罪孽,予我片刻安神就好。
昨天去奶奶家,她的身体依然不好,腿脚不便于行走,脸也稍有浮肿,同她谈起这学期生活如何,她竟湿了眼眶。从小在奶奶家长大,最喜爱奶奶家包的饺子,喜爱奶奶家的面点,喜爱奶奶家的炒菜,喜爱奶奶家所有哪怕是细微的瑕疵。而今我求学在外,半年才得以一次回家,我交了朋友无数,遇见新鲜事物无限,感情富足充沛,所有心中不快与情绪积压也可以很快挥霍一空,而她在家,与病痛挣扎斗争,赢了自是皆大欢喜,反之,我不敢想,不敢写,亦不能说。母亲同我说奶奶更像是个孩子,固执任性,每天坚持让孩子们推着她出去,哪怕是下雨天也仍旧如此。
还有爷爷搀扶奶奶的背影,两个八十岁老人相扶相依颤颤抖抖向前走的样子,若当时我手中有相机,定当记录下那一刹那的感动。我心中也自是渴望这般相互依存的,然而我在距离他们十八个小时火车车程一千三百四十二公里的远方,把胸中污浊之气都滤尽,细心行走,妥善修为,偶尔想念。
同母亲谈起恋爱,我只说一直没有遇到合适,抑或是让我动心的男人,他不需要优质的长相,哪怕是会走失于人海最普通的相貌,那也是我心中唯一。我并不急于大学中的恋爱,情感是要各自经过生活残忍的洗礼与沉淀,将我们蜕变成最坚韧的样子才允许我们相互遇见,我们拥有比年轻人更包容的内心,比中年人更澎湃的热情,比年迈者更长久的相依。
早晨起来,看见我家的小猫蹑足站在床上,白色的短毛也因他常在地上打滚而沾了许多灰,此刻他正瞪着一双藏蓝色好看的眼睛于我,我揉着睡眼惺忪,茫然的接受他下一秒将我的手指又抓又咬。此前给朋友看他照片,他被称为一脸凶相绝对不好惹,如今我几度遭逢他欺压,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瘦小长得像只兔子,惹怒我逃跑时的速度也绝不逊色,时不时还跳到我的行李箱上撕磨他已经很锋利的小爪子,他还能够跳跃到任何家具的高处,轻盈矫捷犹如武侠故事中的天盗神偷,我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任他趴在我腿上睡觉或者突然跳在我的键盘上同我对视,然他一身猫骨与皮肉竟还不及一本书的重量。
无念之森,我取下这个名字,如果我能活在这样的丛林,抛去复杂的人际与繁琐的公务不想,与我的小猫赤足奔跑在泥土厚重温暖的承载之上,我的世界会不会成为一片蔚蓝?
其实我更期待一番色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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