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如潮水，阳光也变得潮湿阴冷。

按本地习俗，人死了要停棂三天。我的这位朋友是22日凌晨1时去的，停棂整三天，昨日出殡。

24日早8点半，司仪主持开光仪式——这是最后的诀别。灵柩推走的时刻，朋友的妻子突然失声恸哭：“憋死我了！憋死我了！”空荡的灵堂弥漫了撕心裂肺的悲戚。

作为朋友，我们都理解她这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的含义。几年来，作为妻子，她像伺候一个婴儿一样照料着自己的爱人，却要忍受着一个病人反复无常的折磨——依赖、矫情、不满甚至刁难，她都要默默地吞咽，而且要强颜欢笑；而在外人面前，她又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必须装出一份镇定自若、从容不迫。这份苦情，能与谁诉？直到这最后的时刻，悲从中来，委屈的闸门终被摧毁，一发而不可收。那一刻，我心头发紧，眼睛发热。

9点整，遗体告别。哀乐响起，诀别在即。抬眼望着朋友的彩色遗像，百感交集。脑海中反复翻转着健康时的他、病危时的他和死去的他的面容，记忆回放着我们在一起时最精彩的画面。去年的大年三十，我们4位朋友4家人聚首在他家，度过了一个快乐的除夕，这竟是我们最后的团圆。我们曾经相约今年再聚的，可因为他有病没有聚成......猛然间，看到他的儿子手捧遗像望着父亲泪如泉涌，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热泪横流。

 ......

一个小时后，葬礼结束。整个葬礼，很排场、很风光。从火葬场回来的路上，我的耳畔一直回响着朋友在弥留之际与妻子的一番对话。

“谢谢你！你对我的这恩情，我怎么报答你呢？”

“不用报答，等你好了，能跟我吵架就好。”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人，谁没有死那天？你比我强，等我到了那一天，谁来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