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忆荒年旧时景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繁花终会碾作尘,初时鲜艳亦变成黯淡的色调,在记忆里渐行渐远,晴天姐姐说,写字有助于记忆。有些沙砾,尽管会那么容易淹没,却也不想这样被时光淘得找不到踪迹。
    七八岁的记忆实际上是脆弱的,信手提及,我亦不知道它究竟还有多么清晰,拭去诸多浮在表面的灰尘,数着零碎的片段,不知从哪里开始,然后再从哪里结束,杂乱的一景一物,似乎都能够扯出一段对比,一段感慨。淡泊素年,堆砌了年少的懵懂;安稳的日子里,装载着许多稍纵即逝的风景。我不确定,那时的记忆会在我的脑海里盘踞多久。曾经伴随着无知踩过的路,亦或坚实,亦或荒芜。回首,若能泛起会心浅笑,便也是我记录的意义的。

 

 

 

村落

 

    当车子驶进这条窄窄的水泥路,前方高高低低的楼房越来越清晰,白色的瓷砖装饰楼体包裹,反射着下午温和的阳光。那些低矮的平房,坍塌在了岁月里,成了曾经的纪念。屋前凸凹不平的土路开始修葺,虽然并不宽阔,却变得平整,上面还铺上了一层石子。去年回老家的时候这条路还不是如此,更何况是更遥远的十多年前。晴天时太阳将地面烘烤得炽热,扬起的灰尘像是一种发泄;雨后的泥泞不堪,低洼处的积水和着泥的颜色变成褐色,又像是一种诉说却无从吐露。
    我还朦胧记得家中老屋的样子,青瓦白墙,白色的墙皮块块脱落,露出暗色的砖块,似一位老者饱经风霜,脸上的沟壑印证着岁月的斑驳。有记忆起在老屋里生活了两年,只是所有的痕迹都随着老屋被拆而湮灭。小时候需要踩着板凳才够得到的柜子,古旧的撑着幔帐的床,被洗涤得失去了原本颜色的桌子,历经腐蚀,最终消逝,沉淀着一种无奈,向时光妥协,只剩下陈旧的气息里渗着追忆。

 


 

河流


    房前屋后各有一条清澈的河流,不知道名字,我也没有问过老人们,或许它本来就没有名字,也不需要一个名字去证明它的重要。静谧若亭亭玉立的少女,不染纤尘,流淌着安然的灵魂,近岸边高高低低的芦苇,枝条低垂至水面的绿柳,最终变成水乡印象的白描。村里人总是在岸边洗衣洗菜,我甚至还记得以前洗高粱时不小心滑进河里湿透了衣裳的狼狈。
    干涸,是宿命吗?不复当年的生机,微风而起蹙起细微波澜,然皱不起以往的柔美。记忆的涟漪,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似繁星点点,不那么真实。
    河流已不在是曾经的河流,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我们都在时光里走远了,而有的也被抛弃了。

 


 

树林


    再次走进那片树林,我已经不知道当年的那棵树驻扎的位置,十几年前的小树,现在有多高,有多直了呢?我一直不否认我是个淘气的孩子,爬树、上房就和家常便饭一样。那曾是一棵不起眼的树,树干笔直,枝桠的粗细正好可以承受我的重量,总是爬到离树梢很近的位置,树会微微向下垂,眺望周围那一片绿,那时我自是不懂得去放逐心河,以某种姿态追求精神的餍足,只是喜欢那样而已。我不记得那棵树的样子了,它也不记得我的样子了。我们的交集只是那一点,那一点的保质期不长,像交叉的直线,交点后的叉口越来越大。

 


 

学校

 


    林宥嘉的歌词里唱着,“跑不完的操场,原来也小成这样”,路过学校的时候,从外面看到低矮的围墙圈着的一方土地,我回想里面的样子,那时眼中偌大的操场,冗长的甬路,只是时过境迁,平整的路面在时光里龟裂,蒙上灰尘。
    远去了朗朗读书声和嬉耍的欢声笑语,教学楼前的河岸边赔礼伫立的大树只剩下定格一截木桩和定格的年轮,映在楼前空地的树影,铺在地上的落叶,那般景象,只道当时。

    我只在这里上过一二年级,当时年纪小,并说不出我对它有多么深厚的感情。看着它荒芜颓废亦有几分不舍,毕竟它充满了那两年的生活,几乎占据了意识所有的空间。

 


 

食物


    在外的时候就一直很怀念家里在的食物,尤其是细粉和汤面。小时候学校旁边就有一家小店,一对老人经营,那时每天早上和妹妹上学前都会去吃,五毛钱一碗粉或者面,一直没有厌倦。最终人不再,店面不在。那个地方种上了一片油菜,任谁也想像不出当时有这样一个小店存在。现在要吃就得跑到远一点的集市,妈妈说那里做的并不好吃,可是我依然钟爱。或许一直以来我怀念的并不是它的味道,而是伴随着成长在它占据的份量。
    麻糖、麻果、京果,以前爷爷奶奶都会在家自已做,年岁渐长,他们也无能为力了,买的味道终究还是比不上自己家里做的,至少麻糖和麻里上裹的芝麻就没有那么厚实,浓香。没有特别钟爱这类零食,但是走的时候一定会带些,食物里夹杂的乡土气息,终是无可替代的。

 

 

 

父母


    农村的气氛一年到头都是低沉的,除了过年的时候,在外打工回来的人打破沉寂而热闹一点,才会有过年的味道。回来见到爷爷奶奶,没有热泪盈眶的激动,平淡地叫唤着他们,然后一起吃饭。我是薄情之人,从来我也不确定将亲情摆放在什么位置上,不恋家,不过分依赖父母,不习惯跟常年没有联系的亲戚热络。对于祖父母,或是因为一种报答,曾经细心的照料和宠溺,我的道德观也要求我去尊敬和孝顺他们。
    爷爷说我是孙子辈里最孝顺的,这话未免让我觉得惭愧,并没有做过些什么,只是在偶尔想起的时候打个电话回去。他们眷恋故土,守着一亩三分薄地过日子,奶奶体弱多病,走路时蹒跚的步伐,越来越驼的背让她每走一步看起来都会摔倒一样,爷爷虽还硬朗,但也不复当年。他总说让我们多回来,多看一眼是一眼,这样的句子飘荡在脑迹难免酸楚。我想像不到如果真的有一天回来看不到他们会是什么样,二十年的轨迹里从来没有永远地失去过至亲的人,旧人怀念,旧事追忆,其中滋味,我无法感知。


 

  
  

    荒年之中,有太多碎忆,枯死的栀子树,不见踪影的桃树,常常光顾的小卖店,味道依旧的小吃,能够回想很多,可是文字太浅,写不完整所有的意念,将它们标注,做上记号,记忆就不会迷路了吧。在遗忘的路上一直走的,不曾停下脚步,一边回望风景,一边保存。有些记忆想刻意封锁却终究不能封锁,有些记忆在不知不觉中流出指间,我记性不好,许多东西也不忍心就这样割舍,也许并不美丽,像静默盛开的花,独自芬芳。悄然盛开的时候并不引人注目,等到调谢后看到空空的枝头会觉得少了些什么,会惋惜,会怀念。


    蓦然回首,望灯火阑珊处的笑靥,浅醉。谁会保证那抹笑会一直停留?书写是为了记录,用它寄托。如若灯火阑珊处只剩下空荡,至少我还可以以另一种方式铭记这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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