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南方进入了多雨的季节,我坐在窗边,披头散发。手机又一次坏了,而这并不会影响我的生活,于是我再一次认真审度我自己的时候,得出结论,我是一个残忍的人。也许这并不该是我初使的面貌,而后来,生活使得我成为这样。是的,生活往往使得我们成为面目全非的另一个自己。

我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断掉和所有人的联络,包括亲密的朋友,或者以前的爱人,甚至亲人。我以前总以为我是优柔寡断的人,现在我发现并非如此,我有着超越自己想象的与过去决裂的坚忍不拔的能力。只要我愿意,并决定。

然后生活就变得更加简单和规律,早睡早起,一日三餐。这段时间以来我几乎只和翰林有过联系,以前还有小三,后来小三消失了。

 

 

我不记得小三到底叫作什么,或者从头到尾她并没告诉过我。我只知道她也姓孙。

两年前我去过一次哈尔滨,在机场附近的快餐店里消磨等待的时间。我很习惯并享受一个人的旅途,去不同的城市,去见爱人,陌生人,或谁也不见。

我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个汗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人来人往。这时候小三进来了,当然,和她的恋人。他们坐在我旁边的位置。小三有个很显著的特性,她喜欢轻微地摇摆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直在听着节奏感分明的音乐。尽管周围嘈杂,她也并没带着耳机。她穿着素色连衣裙,和拖鞋,披头散发。

那个男人英俊挺拔的模样,宠爱地看着小三,问她,你要什么。

冰淇淋就好。

男人起身去排队,这个时候小三看了过来,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就真的笑了。她问我,你笑什么。我说,没。她又问,那你叫什么。我说,孙景真。她说,那好巧,我也姓孙。

 

 

我便是这样认识了翰林和小三,他们当初相爱的甜蜜场景我还记得分明。

翰林每隔一会就要敲敲小三的头,说,别晃。然后她便安静一阵,不多久又开始摇摆着轻快的节奏。她看着我笑,对翰林说,你看好巧,又来了个孙小姐。

我没说话,翰林看着我,有一刹那觉得他的模样很熟悉。小三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我问他,那她叫孙什么。翰林盯着我看了许久,说,或者,你可以叫她孙小三。

 

 

后来我便真的这样唤她,她也都欢喜地应着。从哈尔滨回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去,独自居住在一个南方小镇里。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或偶尔写些东西用不同的姓名发表,换取生计。我渐渐忘记周遭,小三会经常和我联系,我们打漫长的电话,她向我谈她的喜好和恋情。我们总是会在同一时段阅读同一本小说,看过同一部影片,然后热烈讨论。

我唯一无法与她分享的,是我的爱人。

因为我没有爱人。

 

 

我会去他们的城市找小三,翰林来接的我。我一眼便认出了他,站在出站口,穿着浅灰色开领毛衣,牛仔裤。还是一副英俊挺拔的模样,朝我挥手。我走过去,他执意将我的背包接过去。

他说,景真,你瘦了。

我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小三让我一起住在她和翰林同居的公寓里,陪我睡一间房,我总是劝她去陪陪翰林,她说不用,你不常来,他天天都在。白天的时候翰林去公司上班,只有我和小三在家,我教她一些手工,她讲给我一些她和翰林的往事。有时候我也说说以前的事给她听,有时候说到口干舌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要觉得它们都索然无味。

夜里的时候我们相背而睡,经常我睡不着就轻声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调到静音状态,看无声影片。翰林睡得迟,他见我出来便也坐过来说陪我一起看。

后来的事情就显得顺理成章了。我带着最后仅剩的一点善良告戒自己,不能背叛,所以我们心知肚明却不能相爱。

 

 

半个月后我说要回去,翰林留我,我说不行,真的要走。小三看着我说,那好吧,有空常来。

我想,大概不会再来了,有的城市去过一次便好。有的人,见过一面足够,再多便成灾难。

 

 

我走后翰林有一次打电话给我,问,景真,你一个人过得好吗。要不要过来住一段时间,小三很想你。

我没吭声,他接着说,我也很想你。

这并不是一句多么动情的话,我更不是一个多么纯情的姑娘。而我发觉了自己的哽咽,只好挂断了电话。

我和小三也还是像往常一样经常联系,她总问我,你怎么后来都不肯来看我呢。次数多了我也找不到理由回绝。

 

 

我再去找小三的时候还是翰林过来接我,就好象画面回放,老远我便看见他温和地望着我笑。人群里他牵过我的手,我竟不忍心拒绝。回到公寓的时候我发现小三并不在家,我诧异地问翰林,怎么回事。翰林沉思了很久,捧着我的脸,以后我只宠爱你一个,不好么。

我变得歇斯底里,这样不对,这绝不是我要的结果。我责问他,那小三呢,你把她赶到哪里去了。

痛苦地看着我,长久没有说话。最后说,景真啊,小三走了,我跟她说我爱你,她就走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我一时间手足无措,所谓的亲密关系就因他这一句话破碎了,我几乎没有任何朋友甚至熟人,我不能再失去小三。然而我发现,这一年多以来我所熟记在心的一直都只是翰林公寓的电话号码,好象小三永远都在这里。我再也没有别的途径去寻找她,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再问翰林的时候他只说,她就叫孙小三,别找了,这是最好的结局,真的。

这一次我离开的时候,翰林留我住下,我说现在还不能,也许明天我就又来找你了,也许永远不会了。他说,那我们最后去吃一顿饭吧。我坐在翰林的对面,这本该是小三的位置,翰林宠爱的望着我,问我,你要什么。

 

 

我说,冰淇淋就好。


 

 

 

 

 

END

 

 

半年后景真再来找我的时候,我看到她瘦弱的身躯蹲坐在门口,素色连衣裙,披头散发。嘴唇因长时间不喝水而干裂,她看到我出现,欣喜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抱着我哭泣。

我说,住下好么。

恩。

后来她一直乖巧地待在家里,做饭洗衣,她不是任何别的角色,只是我的妻子。我们有过一段甜美的时光,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她是过来道别的。其实她一直是内心有打算的人,只是不动声色。

 

 

孙小三消失后我一度以为她的分裂病症已经痊愈,其实并不是,她从来没有试图去看清过真相。

而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孙小三就是孙景真。

我们相爱七年,同居五年,最后两年偶尔相聚。

 

 

第七年,孙景真终于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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