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起下地狱。
深锁骨。不喜甜。苦丁茶。失眠。毒药。自杀。尖脸。唇环。灰短发。恋复式建筑。他是我新认识的J。
那年的夏天很炽热。热到让他有一种这个世界快要融化的感觉。每当看到明黄的颜色时,他就有一种快要死去的感觉。于是,他把房内所有的门窗与窗帘紧紧关闭拉上,不让灿烂的阳光有一丝一毫照射进来的机会。
房子阴暗潮湿,散发着一种暗地里植物繁殖的味道。位于M城的南环路边比较偏僻的一条公路上,隔壁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河流。那一条河淹水过很多人,是传闻中带有死亡色彩让人恐惧通往地狱之门的河。即使是这样,在冬天的季节里,他常常会跑去河边,靠着石栏,慢慢的让身体失去平衡沉坠下去,到达一定的程度。
他总是会看见深浓的黑,如同墨一样的黑,在那条汹涌至极,水非常清澈的河里,总是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如同有人拉扯着他的手,将他带往未知地。耳边是尖尖的,像某种兽类的笑声。那一瞬,他想到了人鱼。
曾经在互连网上看到过死亡了的真实人鱼的照片。与传说相反,丑到极至。而且那种人鱼会猎吃人类,后来他的内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恐惧,这样的恐惧是意识上的,无法消弭,并且日溢严重。甚至在夜晚睡觉的时候,亦会出现在梦里。
很多时候,他不再把自己的身体弯曲到失去平衡,靠近水面。而是安静的坐在河沿边图上,看着远处,或看着河水,耳边有呼啸而过拂扬的大风,远方有尖锐的火车鸣镝声。
这一切渐渐的覆灭了他。他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如一抹淡漠的幽魂,只是行尸走肉的活着。对任何事都没有感觉与兴趣,淡漠的旁观直到冷漠。
B公司内有人打来电话,邀请他出席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他原是想拒绝,却想到对方是经理,自己的直属上司,于是拒绝的话就变成了沉默,无声无息,最后在对方叮嘱一定要来一定要来的话语中结束了通话。这让他有些烦躁。已经习惯了多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来往,不让人深入交往。有时贪图方便更是直接在网上购物。
他有人群接触恐惧症。这个症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发现时,它就已经存在在记忆里了。亦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对方说这是一种自我暗示的催眠,他无能为力,只能够靠自己打开那道让他下了这种暗示的心结才会好。他很疑惑,甚至不明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给自己下了这样一种自我意识暗示。这个问题就像一根刺深深的埋藏在他的内心里,看不见亦拨不掉。
想到要接触人群,他会有一种厌恶的不适反应,严重的时候更是会抱着垃圾桶不停的干呕。他沉默地坐在冰冷的原木地板上,倦缩起的脚旁边就是透明的玻璃烟灰缸,里面堆积了大量的烟灰与烟头。亦不知要做什么才可以消除内心里的这种恐惧与脆弱。
他穿一条内裤,外面罩着一件XXL码属于胖人穿的大白衬衫。几日无眠,眼睛充满了血丝,头痛欲裂。他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憔悴而颓败的表情,接近绝望。简单的打理一番,然后从冰箱内拿出来冰水大口大口喝下去,紧张烦躁不安的心得以舒解,深呼吸一口,没有任何语言。这一刻平静到让人几乎会产生幻觉。
墙壁上的白钟走到了八点,生日party已经开始。他穿上烂洞旧牛仔裤,罩上一件大的带有帽子的T恤走出了门口。这是他夜晚出去时最常的打扮。零碎较长的头发稍微的遮盖住了脸的轮毂边缘,他微垂着头,沉默的打上taxi,报出地址,就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掠过车窗的景色,一恍而过。
喧嚷的世界,五颜六色的霓红,拥挤的人群,陌生的气味,麻木的表情。那些人就像是带了面具一样,看不清楚五官,在他的眼里晃动着闪烁。像一群群搬迁的鱼般游离。从黑色车窗上微微看到了自己的脸,带着一种陌生的表情,兴奋的,害怕的,悲伤的,种种交集在一起形成了这样古怪的神情。语言无法形容。
似笑非笑,受尽一切的伤害,被神抛弃……熟识而陌生。他记得这样神情,从他离开家里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就已经轰然崩塌,成为一片荒芜之地。
给我滚,就当我从没有生过你。母亲尖声大叫的指着他,说着让他受伤的话,还有那迎面而来被当成凶器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即使是轻轻的触碰,也会痛如腕骨。
他狼狈的走出了家门,门口围睹着一群爱凑热闹的邻居。在那一片讽刺厌恶的议论声及目光中,他麻木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一个城市,从此没有再回去过一次。甚至连联络也没有。就真的断绝了一切。
休学,与男人撕混一起,沉沦在黑暗边缘,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堕落,无所不作。直到有一次,那个女孩站在13层的高楼上,露出了悲凉的笑容。她轻轻的说,我真的爱你,为什么你无法相信。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与一片惊呼声中,她跳了下来。像一只被箭射中的鸟,失去飞翔的能力,迅速的从高空下坠。
就在他面前,刚刚还生动鲜明的生命,现在已经变成冰冷的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她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到那一处的皮肤几乎要被灼伤。
他明明还能够从呼啸的风中清晰的听见她的声音,甜美清脆,在说,我真的爱你……然后就是砰的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让他无法接受。那个夜晚,许多的人,许多的声音,许多警车鸣镝声,还有警察没有温度的声音,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毂。
他被带回警局协助调查。因为他说,人是他杀的。后来许多围观的人证实了这一起惨淡的坠楼事件是为情自杀,他才从滞留监窗被释放出来。那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从黑暗不见光的监窗里出来,迎面而来的就是刺眼的阳光,剧烈的,疼痛的,让他流泪满面。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个女孩柔软像花一样的身体,在无数个夜晚温暖了他冰凉的皮肤。陪伴他度过无数个虚空寂寞的夜晚。那个健康快乐单纯的女孩,有一个交往了五年的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她为了他抛弃了她的男朋友,选择与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在一起,贫穷的生活,经常的有一顿没一顿,直到他恐惧不能再与她纠缠下去,于是说出了狠绝的话,与别的人纠缠不清。一次又一次看见她绝望的表情,像被人踩得支离破碎看不出面目的花。
有微微的快慰从内心升腾,仿佛看见了母亲悲哀后悔的面孔一样。他想他在这样的日子里已经腐烂变成了无可救药的异变生物。
女孩总是说,我爱你。即使我们一无所有。我亦会跟你一起,不离不弃。就是这样的话,这样的诺言让他产生了巨大的恐惧与压力。最终变成了犀利的伤害。
破碎。破碎的面孔。破碎的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决裂从某个夜晚,他在酒吧出来。那个深爱着女孩的男人带着几个人把他包围住,毒打了他一顿。他亦没有反抗。任由疼痛流窜全身,让他们打到心灰意冷。在他们淬了口水离开后,他躺在地上,口腔内是腥臭的鲜血味道,他望着黑得没有任何星光的天空,无声的裂着嘴角微笑。
身体深处已经变得冷漠无情坚硬无比,他回到居住的地方,抽着烟对女孩说出了无比残忍的话。他看到女孩灿烂的笑脸慢慢的凝固,只剩下一个定格,他看到她孱弱的身躯慢慢的消失,最后什么也没有。
他有些憎恶的从嘴边拿下香烟对着手腕上处狠狠的按下去,听见皮肤灼烧的声音,闭上了眼睛。怎么不会痛。是不是连痛的资格也没有了?
有些恍惚的站在某殴样的复式建筑前,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里面热闹一片。各种各样的人带着快乐的表情,欢笑的声音里,他走到了经理面前,对他点头,表示自己有来出席这个生日party,然后走到了阴暗的角落处,独自一人,冷漠的神情,拒绝别人接近。
夏天是炎热的。
那个女孩现在只剩下模糊的轮毂摇晃在他内心深处,爱过的绝望与疼痛逐渐的腐烂掉。有时沉默的无声的对视与凝望,没有任何语言。或者语言对于他来说都是太过苍白的空洞。无法拯救他。这个被神抛弃了的人。
他抚摸着心脏的位置,那里很脆弱,有无限大的阴影。他毫没有怀疑过,自己已经没有了爱人的能力。
滑过喉咙火辣的鸡尾酒让他微微的清醒过来,看到整个party上最漂亮的人。一个男人。灰短发,精致而深邃的轮毂,戴唇环,身穿露胸膛的深V领衣服,消瘦而有力的体格。像是虚拟出来的人一样。他带点轻蔑的笑,慢慢的移开了视线。
抿着唇把鸡尾酒一饮而尽,打算离开这片热闹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已经足够了,一杯鸡尾酒的时间,这里的人声与气味让他忍耐度到达了极限。把高脚杯放好,正抽身离开,就发现前面站立着一人。是这个party的主角,刚才掠过眼睛里非常漂亮的男人。他略带迟疑的看着他,没有语言。
他把他拉到了角落里去,轻问,你是谁?
他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跌伏不平,有些粗重,沙哑的声音来自他的喉咙,陌生人。
陌生人吗?轻笑的呢喃重复着他的话,然后听见这个漂亮的男人轻佻的说着,你既然来我的生日party,就应该准备了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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