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依旧冠冕堂皇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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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辞职了。当我从那栋32层的写字楼走出来时,外面没有阳光。我抽出一根烟,点燃后,坐在公车站的廊桥下。行人稀少,空气闷浊。眼前有滚动流淌的车辆。这是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却也是一份要命的工作。我背负着罪孽,在用情感的汁液稀释尊严和认同,关于爱情与物质尚无定论的较量。最后我选择放弃物质选择仅有的情感溯源。没有人可以理解,唯有已经离我而去的陈子琪。但这一刻,我却不那么浓烈的想念她。她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潜伏在血管深出的细胞份子。在慢慢被融化,注入身体,完成它尚需快速运转的机体本能。

 

曾洛姌打来电话。没有质问,没有痛骂,更没有半点责怪。子辰,我尊重你的选择。但生活还要继续,我想我们该分开一段时间。这种情感本身像走投无路的动物,需要取暖,却忘了身上背负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腐烂,再不根治,将错过最佳治疗时机,也将错过最好的医师。

 

洛姌,给我时间。我有些哽咽,莫名其妙。我别无选择,我内心隐藏的伤痛太多,每处伤都源自于对她的罪孽。一个女子,用最好的年华跟你七年,最后你却要用一句“我给不了你想要幸福”来终结她的指望和期待。这是残酷的凌迟之刑。这等于在给她的信念判处死刑。

 

 

 

 

2

我回了甘肃老家。坐1004次列车。一趟从贵阳发往西安的过路车。早晨8点钟从重庆北开出。淡季,乘客不多。大半个车厢空空荡荡,显得极为孤单。车过了广安之后,陆续有人上车,大多是些中年男女。有女人身后背箩筐,内装小孩。咿呀咿呀,更有哭泣之声。闷热烦躁,起身去车厢连接处抽烟。列车员走过来,叮嘱抽完后记得将烟头摁灭后扔在垃圾桶。我点头。

 

重新回到座位后,对面坐上了一对中年夫妻。两人用川话聊家庭琐事。男人主张去深圳打工,女人建议在家附近找工作。男的说深圳工资高,女的反驳离家近可以照顾老人孩子。两人一言一语,像是说快板讲评书的先生,也或像相声里的经典对白。听着有些乐趣,也忘了这趟旅程之目的。

 

车很快到达达州。达州意为四通八达之州,属川东北资源富集之地。人口密集,乘客也多。霎时车厢便座无虚席,同时空气也更加污浊。时值午饭时分,周遭都在进食。方便面味,豆干味,鸡腿味,面包味,鸡蛋味,大葱味。无法详细罗列各种食品菜谱,混合后的杂陈之味拥堵聚集在鼻腔,异常恶心,异常反胃,呕吐之意渐浓。喝完两瓶矿泉水,嗓子依然干涩。无奈花高价买了两瓶红茶,喝掉大半后,开始戴上耳机听歌。

 

 

 

 

3

这条铁路花巨资修建,其建设难度体现在桥梁和隧道约占整条铁路线长的近百分之四十。如此一来,过了达州之后,便不见天日,虽正值中午阳光明媚之时。狭长隧道夹杂刺耳风声,使人感觉像坠入海底般缺氧,无法自由呼吸。抬起头,可看见闪动且模糊的车厢电视。大部分是广告时间,偶尔穿插历年春晚的相声小品,以赵本山冯巩等演出节目为主。取乐的节目在此时看起来着实厌烦。但视线挪开电视之后,便只能对准窗外或对面的那对夫妻。窗外是一晃而过的眩晕灯光。对面的夫妻彼此靠肩早已熟睡。

 

再次起身去抽烟。在车厢连接处感知巨大的气浪和风声。像一种从气压极低的瓶子里猛烈喷出的饮料泡沫。浮散在瓶口处,涨烈姿动,却始终无法冲破禁锢。我想心情大抵低落到如此程度就可兜底。有女人带小孩上厕所。开了几次厕所门,都打不开。回头找我帮忙。我尝试了几次,也无法打开。小孩子尿急,已是等待不来。女人情急之下,只好让小孩在车厢盥洗池旁就地解决。约摸十分钟左右,有女人推开厕所门走出来。我有些纳闷。带孩子的女人满脸不悦,看样子要有责难之言。尚未开口,却被对方一句“你有病啊,别人上厕所,愣是不断推门”。带孩子的女人迎上一句:你掉厕所去了啊,这厕所又不是你家的……摁灭烟头,回到座位。感觉异常无聊烦躁。不是因为两个女人,而是想起陈子琪。

 

 

 

 

4

和子琪回甘肃老家是在2008年冬。天下了第一场雪,气温很低。在西安下车后,子琪被傍晚时分刺烈的西北风刮的直流眼泪。那个一向坚强的女子有些不以为然的掉眼泪,且边掉眼泪便笑着说,这是考验爱情还是考验自己。我有些迷糊。尚不清楚她要表达什么。而此刻,在列车即将到达西安之时,我忽然明白。再冷的天气,如果两个人,就不觉得冷。如果孤身,定是冰寒彻骨。

 

12点钟的西安火车站。灯光不如成都东站般辉煌,人流也不如重庆北站那般翻涌。跟着人潮,来到站前广场。看见对面醒目的“长途汽车站”牌子。穿过明城墙,转入地下通道。在长途车站前问路人,七天连锁酒店怎么走。曾洛姌帮我预订的酒店。因为不想距离车站太远,所以就只能选择连锁快捷酒店入住。

 

大约 100米的距离,便寻得住处。在前台办完入住手续,放了行李,便在酒店附近的小街吃了碗biangbiang面。逼仄的巷子,有骑车穿梭的光背男子。有中年妇女吆喝住店,也有性工作者旁若无人的推销产品。温婉拒绝一切宣传和引诱,自知内心深处有残伤,也自知这座城市曾作为我和子琪见证感情瓜熟地落的地方,无法玷污其本来纯净的留存。所以疾步回到酒店,洗澡后即刻关灯入睡。

 

 

 

 

5

车身破旧,气味怪异。身边大多是衣着简陋,语言地道的家乡人。听见乡音,些许悸动。念起那些年回家时一路上跟子琪说教庆阳话的情景。她总是发音不准,将“乖得很”说成“管得很”。七月,已不像冬日那般凋敝。大片绿色麦浪像层层涟漪,节奏分明,频率匀称。梯田处偶见山里娃赶着一群群羊。白色羊群雕刻在田野,像是白云拂过蓝色天空。有种暗淡却又温软的酥意。

 

这是家乡最好的季节。我带着满身疲倦和伤痕,在这样的季节里回到出生的地方。如赤裸裸面见亲人,我感到羞愧难当。我在反复思忖,当父母问及我和子琪的事时,我该如何作答。我不惧怕说出事实,但我惧怕无法自已的情感溃败。那将是最为让人可耻的画面。我要满脸泪水,强忍酸楚,轻松自如的答道,我们不合适,再过年我带个更好的回来。如此搪塞和自欺欺人,怎能逃避父母的慧眼。

 

他们催促,即将而立,婚姻早该提上堂面。我也已承诺,将在年内和子琪结婚。而如今一切都归于零点。我貌似要改头换面,实却要为曾洛姌的意外出现种下嫩芽。车已过正宁县城,即将驶入庆阳市区。如同一场较量,胜负早成定数,只是对手始终不肯认输。我是那个表面故作坚强,实却要将自己碎尸万段却依然不肯认输的疯子,终究还要疯多久才知道自己傻的有多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