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人来人往的都市，床上床下的勾当。连接着你我的脉搏。

她说。其实人最脏的是自尊心，别看它干净如云。其实里面都长满了你看不见的暗疮。

沿着解放大道一直向前走，十字路口高空悬挂着皇家音乐会所的招牌。她看到生的希望，她要去夺那份她曾鄙视的饭碗。这是她的第几份工作了，这是她第几次向生活妥协，这是她第几次央求自己不要这么卑贱，最后还是被生活套牢不能动弹。整装之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摸摸方便面喂养的脸颊。这是她选择的路没有人强迫她。一切都出自甘愿，也都源于赌气。兜里只有一根烟了，她要靠这根烟过一晚上。几年前她以为她有满腔的热情，最后都殆尽了。她要揣着这点爱过一生，去爱能解决她基本保障的人。要求一直降，被逼无奈一直将就。个性棱角都磨灭了。只剩残骸在夜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靠烟来跳升。她说，喝酒的时候最痛快，能把明天的忧愁抛开。

被蛇咬过之后，她对男人的话题避而不谈。她给我看她的手腕，有三道深深浅浅的刀疤。指着最长的那条说，这是没有勇气去死的窝囊。她的小屋子里白天总是洒满阳光，到了夜晚关上窗帘后蜷缩在床角抽烟。夜幕降临之时，她惴惴不安。因为兜里没有多余的钱够她吃顿像样一点儿的米饭。本月中旬我来到她的城市，她领着我穿小巷走大桥逛市场。她说她不能像个白领一样去看那些够她一个月生活费的化妆品，不能在人前化的花里胡哨。因为她有她的教养，在家庭的启蒙思想下形成中规中矩的影子。倔强使她吃了不少苦头，磕破摔伤之后还是忍着痛去洗澡洗衣服。没有因为跌倒就停滞前进的脚步。

以前晚上出去的时候总会邀个伴，搬离那里后都是独自行动。有天晚上她从商店出来后，有一辆轿车跟在她后面。她回头看了一眼就使劲跑，她没有力气，但她想到如果被捉到，日后的生活就是两腿之间的交易，就使得求胜欲望猛增。回到租的房子里。吐出一口恶气，仿若把对城市的不满全都化为它吐出来。辗转反侧难眠，借着隔壁房间传过来微弱的光收拾桌上的烟灰，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不是因为穷，是因为自己不想一个人过日子。两个人好歹也可以说说话，现在对着墙壁她满腔怨气却不能怨天尤人。抽烟要钱，吃饭要钱，看病要钱，出门要钱，开灯用水要钱。钱钱钱，它真是个好东西。

她不再变得有腔有调，变得世俗迂腐算计等等一些不美好的词都于她挂钩。不和别人谈论某国家领导人又换了，卡扎菲的死因为何，涛哥又访问了哪些国家及赞助了哪些国家。不和别人谈论某书籍的内容，昆德拉的轻重，三毛的撒哈拉，她的北京梦。闷着走，走到哪算哪。她不赶时间，也不催时间。这几年提着箱子坐在候车厅的时间让她明白，人生一场，所有情分最后还是一场亏欠辜负。甩掉沉重的过去，插在裤兜里的手摸到一个硬币。买了瓶矿泉水来满足干燥的皮肤。

刀疤在她手上变得性感，成为她个人的标志。她说她并不感谢那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因为辜负会令一个人面目狰狞，到最后相忘在人海中。倒是有一位姑娘她一直放心不下。她叫韦某，她和她爱人的故事一直网间流传。得知爱人心事是多么幸福的事儿，被爱人拥抱是多么幸运的事儿。两年来她不停寻找一个人，不知道他的姓名性别兴趣经历味道。只知曾有个预言者告诉她，他会让你不惧怕世间所有。

城市苏醒后便会看到旅人踏着步子前来。沉睡后又有人背着行囊悄悄离开。在爱情的漫长岁月里，我们只能捕风捉影。在人杀人的社会中，只有独善其身才能苟活于世。每到季节交替之时，她就担心因扛不过昼夜的温差而感冒。一感冒就要吃药，一吃药就要花钱。她真怕，怕明天没有饭吃没有钱搭车去某个地方。他原来还在她身边时，她偶尔可以犒劳自己。分别之后就自力更生，虽活得不精彩但也勉强凑合能向别人启齿。电影再吻我一次里面说。生活并不总那么如意，但总能度过难关。她也这样勉励自己。

十六的月亮又圆又亮，像少女的眼眸清透明亮。那晚她在十二度的气温下看着无人路过的荒草堆。弹走烟蒂后裹了裹衣服回到屋子里，天冷了要看看自己缺点什么。多少年没回家了，父母打电话过来总是找借口或强硬的态度让父母几度无语而轻挂电话。不知那头的母亲会不会哭，说我没良心不回家看看他俩老。回家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到家后该怎么阐述我的生活呢，如实相告还是添点魔幻色彩。太苦了母亲会伤心难过，太甜了父亲会责备要上进。两极端的事儿确实权衡不好。至少我可以描述得小康一点，例如早中晚吃的什么，上班都干些什么，看到一些什么事儿等等。

排队吧。买票吧。生活还是那么旧，火车还是那么旧。站台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最后没有结局。因为生活还是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