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身在浪潮里
旅行者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凡世喧嚣的都市中随着旅行社一同前往,脚下的土地被无数人踏过,脚印覆盖住脚印。气息搅乱着气息找不到自己。一种是毫无杂念的独自前往,他们没有目的,更没有根源。他们唯一的根源是因为没有根。风尘仆仆中,没有人会对自己一生的信仰疲倦。前者是娱乐,是消遣。后者是流浪,是宿命。
四月二十三号,天气燥热,转了两趟车,出了站口我回头看了看,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周边店铺关了门,只有麦当劳和肯德基还在营业。谋生存的人开着电车问路人去哪里,讨人眼球的人甩着闪晃晃的夜光圈迎着夜晚的风,还有即将离开却又舍不得人坐在台阶上低头假寐。我握住电话眼泪开始大把的掉,长沙的风吹得我吸不上下一口气,胸口像顽石砸下来。之前兴致勃勃地盘算着,到了新地方要洗心革面重新待人,把烟丢了把粗口抛了把指甲油洗了,不涂口红不染头发,换上像样的衣服给你一个好印象。所想的,果然出乎了意料。二十七号,回程的路上我知道了,世上最怕的事就是心甘情愿,而我这样一厢情愿无能为力,连我自己都想掴自己几巴掌,甩醒自己的痴心妄想。不过,这并不是一段糟糕的旅程。
某某君,把你写进我的青春,证明我曾勇敢,维以你永久。那晚你的抱歉和缄默,泼得我一身刺骨的凉水。来日我是否后悔,是忘记还是回忆,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应该和从前一样,把手中的时间和车票碾碎。而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期待,不要奢望,更不要去理会别人刨根问底的寻问。可是,我还是想用苟延残喘的力气怀想远方的你,想你在途中与谁相遇。
我靠窗坐在还未打烊的麦当劳里,强烈的自尊心告诉我,走,马上走,一刻都不能留,一句话也别说,别问。这场连夜奔袭的失败,足以让我用最后几年的光景去祭奠,那是怎样的情深意动才耗上几年的动情。我眯着眼睛不停地向外张望,搅着咖啡提起精神不错漏任何记忆中的面孔。你说,对不起,你去找你的朋友吧。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好像每个字都在我心里滚过了千百回。我拽着票,拎着包,想到这条路的坚硬和不可知就心如死灰。都怪自己想要一心飞翔,离家太远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我给冉冉打电话说你不来了,然后她什么都没说把地址发给我。离开车站时,握着捏烂的纸巾在心里对你说,我做到了,你呢。二十三号晚上,我蹲在冉冉的床下用有茧的手摸刺青的地方。旅行者,意义到底在哪里。那夜窗外闪电一直没消失,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焦躁得像头发情的雄狮。以往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不管身边有人还是没人,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流光溢彩破铜烂铁的过去。我现今所遇见的这个人,在我青春的末梢,在此后冗长的时光里都占据着我灵魂最深处。以后不管我和你有怎样的酷烈纠缠挥手陌路,我依然感激命运感激时间,在我开放得最娇艳的时候被我呵在手心,也曾毫不犹豫地奔赴一场未知的旅程。
转转悠悠去了太平街,步行街,博物馆,烈士公园,岳麓书院,徐特立公园,大众传媒。冉冉,认识他之前我已知道长沙是和武汉一样的城市,有哺育众人的沿江,有引人朝拜的寺院,有名播远洋的臭豆腐,还有属于年轻人的苏荷。多少年前我还是个黄毛小丫头时,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又惧怕,作为新时代的接班人少了斗志少了理想,心里对外界都是满满的排斥。多少年后磕在台阶上,龇牙咧嘴地痛过之后坐在街边望着车水马龙,那个药店里不停的放一首歌。有个女声淡淡的唱道,一个人遗憾,好过被世界推开。后来,在她那里看到这样一句话。年少时,因谁因爱或只因寂寞去同城起舞。沧桑后,何因何故寂寞如初却宁愿形同陌路。后来,习惯了来往城市与城市之间,没有注脚没有归途。
冉冉,对陌生的城市越来越没有排斥感,似乎到哪里都可以随时落地生根的样子。只要它的物价不要高的超出我的承受能力,房价还在我有生之年的努力范围之内,问路时能遇到一个善良走大路的人。大多数时候我们必须得承认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绝大部分人还是走着平常的路,赚着平常数目的工资,过着平常的生活,有平常的寿命和人生轨迹。差别就在于谁比谁认命早。
冉冉,其实我们都可以赢得很漂亮,只是需要一点点运气。若我在别处看到红色的圆盘,心里会祷告,上帝你一定要宽恕心存大慈大悲之人,来日世间毁灭之时一定要让她的灵魂得到安放。她那么好,好到晚上站在门口吹风等着我,下车就接过我的包,睡在我旁边如婴孩,陪我走陌生的路,不累亦不辛苦。我们都知道,我们错爱的那些时光曾经都是温暖而柔软的快乐。
我走的那天气温直飙三十度,我体会了长沙的夏天。从此之后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无枝可依让我颠沛奔波,让我满腔的爱意满腔的奔赴,都在离别的这一刻耗尽,经年以后只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纸上对你说,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多少人,缘分朝生暮死脆弱如露水,唯独与你像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源远流长。我知道我们迟早会输给时间或者世情,但不知道会输得这样快。所以来吧,就让我们唱着最后一支歌,唱给我们的昨天。因为我们没有料到今日,就不会知道明后,所以留住走过的那些快乐吧。
当日二十岁的你太好看,凝住眼才敢细看。隔着半条街的时光趟过去,渡己不渡人。来年我又长一岁,用你的双手做份礼物。每次爱恋都长一个记性,渐渐地我也不再接受那些廉价的邀请,把自己独居在巴掌大的地方,看自己的背影倒影阴影自说自话。看着自己蠢,贻笑大方,也不会有任何怨尤,我是自己的掌权者。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某地上宣告我的蜕变,到了那时你若不哭就无人能让你哭,你若不痛就无人能让你痛。你只能这样相信自己,只能好好爱自己。
某某君,后来我发现你是走在阳光背后的人,是小姑娘背后的一道亮光或暗伤。尘世的事是需要我们勇敢面对的,不论有过多少缪误,悔恨或是羞耻。它们都蒙蔽不了爱,而爱是我们勇气的来源。我不喜欢酒,但在必要的时候浅酌几口是可以帮助身体里的某因子催化的。借酒壮胆,借酒撒泼,借酒调情,借酒做自己不敢做的事儿。我实在是不敢想离开酒自己还有什么胆量,做出意想不到的决定。对烟是又爱又恨,一沾便停不下来。未尝酒醉已清醒,未曾深爱已无情。
如果我们只能做世情与岁月的浪子,那就踏上夜班的火车穿越茫茫黑暗的夜晚。我知道我会想起你,那些都是我能掌握的最后纪念。车窗如镜,陌生而空旷的灯火,此刻又有多少悲欢离愁正在上演。我默不作声望着镜中的自己,瞳孔里有我自己献给自己的吻。时光若可倒退,我愿余生与你共对。苏長君,问这快乐为何来去如飞,象那天上白云乍离乍聚。去相信成长是一件好事,人被逼到死角自然想明白很多事情。保重,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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