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双重，而迷恋

 

    咖啡，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力量和热情。

    咖啡馆的名字很好听：上岛咖啡，蓝格咖啡，画布咖啡，左岸咖啡，二层甲板咖啡……

    咖啡，并非一见就爱，那种味道，一直远离着，不靠近。不知是什麽时候喜欢上了咖啡，也许一切的开始都是来自某种沉落或者是某种醒来。无法说清这是意愿性的还是非意愿性的。

    在网上看到一句话：你是喜欢咖啡馆的名字，还是喜欢它的味道，抑或是喜欢在一杯咖啡的时光里慢慢消磨。这些，应该都有。

    喜欢上喝咖啡，不自觉地制造一种情绪，沉入，起伏。思绪在腾腾的热气里挣脱时光而去，然后奔跑，然后回归，再然后是残留的沉郁。心境弥漫在一种温暖且苍茫的稠密的味道里，像极了回忆。

    每一次喝咖啡都有不同的意境，不同的味道，一杯咖啡有一杯咖啡的转折或者要求，没有无味，因为每一次即使很仓促，也必然赋予一点什麽在里面。

    但究竟是因了什麽而接受它，想来这期间必是经历了一些什麽。本不想说，但不提及，又仿佛觉得隐秘。

    咖啡，如我的性情，也许就是缘于此吧。它，味道淡静，同时带有重重苦味，或许我就是被这双重味道迷倒而喜爱上它。

    双重，我的性情，亦是我的困扰。自身在逆之中叛乱，无法获得解救。

    自身对自身的向往和挣脱，我感觉得到。如性情，温婉，刚烈，既是对峙，又彼此缠绕；如清冷，热情，既疏离，又彼此纠结；以及倔强，顺从等等，这些都是自身的对立，包含在自身之内的一种或隐藏或凌厉的显露。因为对立，会看到自身的异样，会对自身产生不自知的迷恋；因为对立，有时候会不自控，不知该限制还是放任。

    双重，我的理解：自己握着自己的手，同时又背对着自己。

    这是逆。逆，在我看来，是一种距离，或不屈从，或倔强的姿态，或相反的方向。我喜欢。

 

 

2

因为逆，而迷恋

 

    妈妈喜欢端一杯咖啡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眼睛时而看阳光，时而转身看屋里白色墙壁上的水墨画。阳光一会儿在咖啡里沉落，一会儿在水墨画浓烈的色彩上游走。

    那时，我短发，黑色布裙，白色球鞋。那时，看什麽都清澈，即使哀愁，也如同月光般沉静的影壁，伴一地清冷，等黑色的天幕透出隐约的曙光。

    我坐在小客厅深蓝色布艺沙发上，抱一个绣花靠垫，看光影在妈妈身边走，然后再停留在我身边。

    我在的地方，那光，亮且浓密，在我身后重叠着的墨迹上慢慢走，间或走到墙角的蛛网处，在摄影上这样的光叫逆光。

    逆光，是因为被摄主体恰好处于光源和照相机之间，所以就产生了背景亮度远远高于被摄主体的状况。拍照，一般不选逆光。但是逆光却又有着意想不到的惊艳之惑。他们说，逆光拍摄的手法擅长锐利鲜明地展现物体的轮廓。

    那时我就这样在逆光里坐着，或走来走去，没觉得异样。可是后来，我惊异的发现，我的生命竟然一直在一种逆光里徘徊。

    最可怕的是我似乎已经习惯了逆光。偶尔遇到光，会急急的遮挡起双眼，或者低下头，不敢迎视。我这个逆光里的女子，迷恋着这样的姿态，难道自以为是被所谓的艺术手法拍成的介于光明和暗影之间介于生活和非生活之间的一件摄影作品？那摄影的调子沉沉地，有些朦胧，让我看不清自己，始终看不清。我知道，这是因为逆，逆光的逆。

    终于有一天，蓦然回首，看到一束一束耀眼的光。光，原来一直都在我身后，它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绚烂的背景。

    现在，坐在阳台上喝咖啡的女子早已经换成了我。我坐在那里，想当年妈妈坐在那里时的心情。

    听到那时花开的声音，仓促，碎裂。那时！那时！生命里有多少那时是如花般盛开的。多数是黯然。我却一直迷恋着。

    他说：妖娆，是俗世的生活。他说：清寂，是心灵的舞蹈。他说：妖娆是一团火，燃烧，燃成灰烬，堆积在清寂的心里，然后，缄默成尘，隐藏在深处飞扬或沉落。

    他这样说，我就执意喜欢了这样的生活，妖娆，清寂，我都要；燃烧，灰烬，我都要，我这个喜欢了双重的女子，这样迷恋着时光里浓稠如珀的风情。

 

 

3

寻找光

 

    咖啡，我喜欢蓝山，味道微酸、柔顺、略甘、风味细腻 。

    去咖啡店，一般会选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听着音乐。偶尔燃一支烟，轻轻吮吸。

    在家里，就粗犷了，卸了优雅，一杯咖啡，经常是一饮而尽，那痛快，那酣畅，无言。

    喝咖啡的杯子有两个，一个是大红色，里面是白色青瓷，深深的；一个是不锈钢，杯体上有心型镂花，同样深深的。我喜欢这样深的东西，咖啡浅浅的放在里面，感觉距离，感觉深暗，仿佛一个井或渊。不像咖啡馆里的咖啡杯浅浅的，看得到褐色浓香的液汁，仿佛溢出的感觉，在视觉里一览无余。

    我喜欢够不到的感觉，远远地，触及的视线亦要有疏离。

    我依然不明白何时自己成了喝咖啡的女子，不知那味道是怎样不知不觉间靠近了我，或者说，这期间，时光里有多少不曾喜欢的味道进入了我。是的，不曾喜欢，过去不喜欢陌生，现在喜欢，因为觉得陌生会有一种无法想象的美，它至少有可以想象的空间；过去不喜欢黑色，现在喜欢，因为黑色是一种最完美的遮蔽，它不透光；过去不喜欢荒凉，现在喜欢，觉得那是一种暖的衍变。

    现在，逆光里的女子早已经远离了那个有水墨画的地方。

    都说：逆光是一种美，可它是另一种视觉的美，这样的美不是常人能及，它仅仅在某一个领域获得欣赏。

    所以，寻找光。因为，看得到光明的所在，才看得到生命的安然。

 

 

 

4

愿意遁在一束光里

 

    于是，搜索所有的天空和树林，寻找光。已经厌倦了暗，想遁，遁在阳光里，以月光为被；想遁，遁在风里，永不停歇的动荡和漂泊，反正，一定要有声响，有动静。剧烈也好，轻微也好，呻吟也好，哭泣也好。

    那天，起床，开窗，看到大簇大簇耀眼的光芒照射而来，穿着棉袜就急急跑到屋外，站在一束光里。它走，我也走，我知道，它是我的方向。

    咖啡，逆光，女子，所有的相遇皆因一种相同的气质，寻着彼此的气味而来，所以找得到，所以喜欢，所以迷恋。

    迷恋：是沉醉，是对某种事物产生特殊的眷恋。

    我迷恋所有经我而过的光，逆光，侧光，背光。我知道，落在身上的暖，是所有经我而过的光。

    有时候，想，遁在那里，遁在一束光里，可是，它会游移，会离开，会被夜遮蔽。可是那又怎样呢，我愿意这样寂寂守候，我愿意为一束光而等。

    我知道，遁在一束光里，是一个愿望。一个经久迷恋着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