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久了也就失了声。

落落无欢，少了份野心，平静得有些怕人。手指自那日起，不再强势地掌控住所有的倾诉力量，如同坠入深沉的寂静里，贴上了缄默的封条。骑车经过熟知的道路，前一日的满眼苍翠，被路面上的残枝落叶所取代。荣枯随缘，遇合尽兴，其实也是种奢侈。望着一地惨绿，除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堵在胸口，别无他物。

都说，世间有四件覆水难收的事：抛出了的石头，讲了出口的语言，错过了的机会，消逝了的时光。每个人的故事里，多多少少有些难以释怀的桥段。回想起来，或哭或笑，或默然。与之对视，语言都被舍弃，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而后转过身来再与人对谈，大多对生活曾有过的诘难，全成了彼此眼中的湿润眸光，带着些唏嘘后不落窠臼的澄然。

L在微信上给我发消息，她说不开心。父亲的外遇，母亲的委屈，多年来他们不间断的吵闹，终于有了一个明晰的缘由。而她，竟迟了这么些年才知觉。比照自己曾经经历的，虽说当时年幼，但到底自始至终，澄明于心。有关至亲，对于一些错误的评定，少的是责难，多的是痛惜。而这，与年岁无关。她问我，是否该向父亲要个清清楚楚的真相。他在她面前向来都是高大的形象，她怕这一问父亲面子挂不住，于母亲而言，反而弄巧成拙。

我说，再高大亦是你父亲。

“他说以后再也不会了。”几分钟后，L打来电话，带出了哭声。从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幸福的。勤恳的父母，殷实的家境，懂事的弟弟，爱她的男人。她身上时常带着对生活美好的信仰，与人为善，不喜交恶。如同她曾写在个性签名里的话，“你必须尽量体会别人对你的善意，这样才能消减自己心里的恶意。久而久之，别人会对你越来越好”。她笃信，并身体力行。我生命中的许多感动和温暖，皆是源自她。

我平静地用我的过去去宽慰她，与其无限憎恨，不如选择相信。再也不会。毕竟他给了她这样的承诺，而我，连这样的应许也未曾有过。这后面的话，我自然不会与她说。把一件无法启齿的事情，逐渐当成一种习惯来习惯。这期间，有过的不只是如何接受，更多的是妥协。在过去，我曾是一个多么完美兼怯懦的自愚者。那一程远涉山水的每一步，若说覆水难收事，那么它，必定也是不可或缺的其一。

这世界上的感情，没有那么多第三者。我们最大的敌人，与其说外因，不如说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