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死‵还活着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我的骄傲源于我的自卑,不管你懂,或不懂我都这样说。

从来不认为死亡是件可怕的事情,十七岁那年春末夏初时节,我第一次自杀未遂。之后勉强活着。不想回想那段烧铁烙心的日子,我无法用文字表达的更澄澈。那个年纪的我不曾爱任何人,包括自己,所以,生命不是上苍馈赠给我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心愿实现梦想,而是活着的负累。如果生命背负的太多,苛求的太多,就连呼吸都会疼,那不如成全死亡,留给生命的结尾一件小有价值的事。

写过很多字,但从没有勇气为那段惨不忍睹的青春执笔,所写之处也不过是劫后的所幸与余生的慨然。如果一定要给那段岁月一个特殊的定义的话,我希望它是一只黑色的燕尾蝶,风尘扑扑地远道而来,是我抖落了她一身的劳苦,却也不经意伤了它薄如蝉翼的翅。收拢了翅膀,剖解了身心,把它叠在日记本里做标本,待我老去时与我葬在一起,但是有生之年,我再不会翻看,我要留些胆量度余生。

 写到痛处,总是潦草而过,回头看这些嫣语不详的文字竟缩小了我生命中的伤痛。

 

 

 

有人说,缺憾是人生的另一种美。可是,我不想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那一夜我依旧失眠,披着毛毯蜷在椅子上看电影,口喝,起身去烧水,喝完水电影刚好有了结局,因了第二天还要工作不得已爬上楼睡觉。

凌晨一点。我闭着眼睛数羊。

凌晨两点。我躺在被窝里看小说。

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去……

电话在头顶不厌其烦地响着,我像是做梦一样无力接听电话,不知过了多久,我摸到手机,听见妈妈像往常一样地叮嘱“赶紧起床,记得,一定要吃早餐……”我想说话,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听得妈妈一直喊我的名字,着急的……迫切的……

后来,隐约听到有人敲门,声响很大。再后来像是有人跳到了阳台上,然后砸碎了我的玻璃。妈妈摇着我的身体,带着哭腔地喊我,旁边有男人紧张地说了一句,煤气中毒。

我听到妈妈在哭,她问我,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我想告诉她,我没有自杀,可是我说不出话来。额头好痛,眉目紧皱无法舒展。我听到救护车地笛鸣,用尽力气摇头,我不能去医院,我不想去医院。

 

 

 

十六年前我亲眼看见奶奶在零八一号病房里气绝而亡,那张单薄的白布绝决地遮住了我生命中最亲爱最慈祥的面孔,太平间里的阴暗与清寂、拉运尸体的白色面包车、暗红色的棺木、宝蓝色的绣花寿衣、哭丧的孩孙……所有一切像千年古柳一样根深蒂固地扎在我的心里。

还有后来我绝望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接受一次次的检查、手术。生命中所有的缺憾与疼痛都留在那个叫医院的鬼地方,我不要再进去,我不要……

内心歇斯底里地挣扎着,身体却不受思想的支配动弹不得,越是抗拒头越是疼的更厉害,终于失去了力气,沉沉地睡过去。待稍稍有些力气微睁开眼时,周围聚满了穿白大衣的人,我听见他们说氧气、血压、呼吸气……我紧紧地抓着一双手,宽大厚实,布满了坚硬的茧。我感觉到这是一双亲人的手,所以,死命地抓着。

 一个女人询问声,你是病人的父亲吗?他说不是,她父亲在外地往回赶的路上,我是她伯伯,有什么事情我做主。

 

 

我眯着眼睛平躺着,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进耳朵里,除了害怕之外我感动的是这样一份亲情,生死攸关之时他可以握住我的手让我不那么害怕。

等我清醒时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氧气和液体依旧没有拔下来……妈妈担忧地坐在床边,哭红的眼睛里全是疑问和不信,她以为我是自杀,像多年前那样,可是,我没有。

听得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猛地被推开,爸爸奔了进来,他站在病房中央不再走进,我知道他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展开,不等他问什么,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说曾经因妄自菲薄而看轻了生命,而今日,我已用华裳锦缎裹紧了身体,孤傲漠然就是对卑微最好的伪装。熬过了惨烈的年月,留得一身的伤痕给自己,此后,再用必生的时间去吸取生命的温暖,偿还给那些爱我的人一抹最甜美的微笑。去生之尽头掘一株仙人掌,用意念柔软它的刺,抚平断刺的伤。

这一次该庆幸劫手尚且留有余生,大脑还在运作,右手依旧可以握得住钢笔,穷其十多年的岁月依旧难以逃脱的生死劫难,亲临了荒芜的风吹过眉稍凉了额间最宽的尺度,我把指尖抵在额上,纵使冻结了热血吹断了筋骨我也要护存生命的圆周,再没有什么能让我把生命弃之不顾,因了最简单的爱与被爱。

在这个混乱的将至枯竭的时代里,没有温暖的故事,但是还有我们亘古不变的长情。

答应自己做温暖的女子,便不会轻易低贱了诺言,我即还活着,便把生命宽放在远方,虽不能让贫瘠孱弱的过往变得充盈,却可以随手焚埋了过往的晦涩与不堪。歌里唱着下一站是幸福,我不言,悄无声息地赶往下一站,如此,为何不去相信呢?

从医院出来时,天空飘起了雪,这个冬天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