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场奏效的催眠
“”夜不能寐的时候,最想念。
心中的森林长在一片透亮的湖水之上,鱼儿在树的根须里穿行。一场早雾,每一片叶子都濡湿剔透。森林里安静地可以捕捉到每一缕迷路的风。你的脚步趟过这片水的时候,叶子上的雾珠都纷纷降落,砸在湖面上像一场夏雨,整个森林都盈满了回声,与从远处赶来的月光一起发出激越的交响。那种声音似乎不似“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恢弘,可仍是那般震颤心扉,在耳廓处形成喧哗如罡风潜入空荡的山谷。是你动摇了我的世界。许是内心深处的情结还停留在旧时代硝烟内外的儿女情长,在不计其数霓虹染亮的夜里找不到魂梦归兮的那份情殇,只有回到岌岌可危的琐碎记录里按图索骥地找。
仓央嘉措写,“爱我的人,在我的掌纹中不停地失踪”。现在忆起你的脸,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苍凉。我不容许的,一定是一个王国的覆灭和一个笑容的死亡。你于我,一人一城,一等一世,也是山体崩坏海浪倾翻也无法摧毁的信仰。情绪如潮涨亦有时,只是不习惯放任它。感性是我感知外物的深浅度,理性就是我投射出来的处事法。你看到的,都是英雄的我。“曾经试图费力推翻头顶的海水,现在却缓缓沉沦在一条大河中,跟随它走过千沟万壑”,再没有任何人前来指责、横加批判。别人感慨于一场场聚散离合,我浸泡在其中,不知悲喜。就像再怎么喜欢一部电影,也无法投身进去加演哪怕一个情节。那时候看「Titanic」,恨不得我的世界也随着那艘大船一起海葬了去。终究不能,那般浩大的感情都没能把我带走。我被留了下来,在余韵里独活。
与你数次相见,都能看清对方眼里的坚决,没有狭路相逢的暗涌。懂事之前还是情动以后也都已经在钟表指针的飞速奔跑中模糊了界限。认真衡量你我之间的情分,似乎都经不住细致打量,放在天平上竟小于最轻的砝码,却在心上一坠那么久。你的倔强、你眉眼里的天真我都在心上好好地熨烫过了,我不让它们生出一丝褶皱,风霜雨露都没能剥落它们的光彩,我都收好了。
“”催眠要怎样,才奏效。
于凌晨乘坐老式的火车远行。等待的时候下起了雨,有等车的人缩在墙角用睡眠麻痹冷感。我看了生出许多不舍。候车室没有白天的拥挤,却也充满聒噪声。隔壁的男人把未能完全入睡的儿子抱在怀里,轻声诱哄着。起身去洗手间。三五个男人站在过道入口抽烟,烟头闪着淡黄的光,照亮着无聊却提神的话题。我面无表情地走过。火车预料中的晚点,我听到几声低咒,便埋头于手机上的一款游戏。随着人群走出大厅时,寒冷如穿堂风般激烈,让我清醒不少。站在夜色依稀的站台上周身感染火车到达带来的气流,不禁裹紧了外衣。与同行的友人被人群隔开,独自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上,有点困乏。车厢拥挤,厢内的温度被交换的呼吸升高,不停止情侣间的谈笑飘入耳朵内容却听不真切。轻声些,我要睡了。
是不是不停做梦不等于拥有睡眠。你要的也许是真正意义上的入睡。独自收拾自己的脚印跫音,正如一条河流孤单地曲折着自己的路程,因此我手里有的是资格做梦。在梦里身体没有重量,梦里光线充足,直接穿过身体仿佛会看清每根血管的走向。灵魂松懈,揉一揉就能被吹散似的。梦里没有言语,张开的嘴巴扮演沉默剧。怎么才能提醒自己这是梦。心事从远处纷至沓来,有一场分离迫在眉睫,他的眉目模糊,眼里的哀愁似一团浓重的乌云,在我的眼里下起雨来。口里一声声喊着再见再见,我用手擦眼睛,却擦出更多的泪水。怎么才能提醒自己,这个是梦呢。
女作家说,爱与渴望,最最可怕。我却把它们都背在身上。“枕花而梦的少女,心事委婉,醒后又哗哗地流畅。为了一个灼热的眼神,而放弃了一次又一次盛开的机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丢在了我的梦中。”读来感伤良久。我不愿一再做梦,只盼望一次深度的催眠。我想努力去懂得,原本就没有走得太远,若想回头,自是能够的。月光里的夜晚还年轻,所有的日子,过去的、还没到来的,都散发着青绿色的味道。钟声安详,不知名的歌曲在睡着的时候停下,在月亮里栖息。一觉醒来之后,所有感情,都可以踏踏实实地长下来。不须臾,不俄顷。不片刻不瞬时也不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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