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沙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4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不要越过那道线,不要打破这平衡。

让世界保持它一些神秘的方式,而且成人的游戏我们需要规则。

 

 

 

 

Part丨S。

庚寅年元月二十七日,北城风沙。

 

 

 

她从浴室走出,湿发披在肩上,赤脚走向客厅,水渍一地斑驳。关灯开音响开暖气,卧进铅色棉布沙发,翻开手机拨出号码。她抿了一口冰水,玻璃杯上余下淡淡唇印,轻咳两声,将手机移在耳侧。

 

 

 

晚上好,L。今天天气不太好,又是一场沙尘,B城能见度小于20米,早晨出门时只能看到远远的车灯打过来,鸣笛声及人言声交织出一片喧杂。这个城市越来越脏我常常想象南国的雨,是不是想你所述那般柔和温润,像你那样安静淡漠。这里是干旱的领地,空气中悬着枯萎的尘埃,车水马龙剖开寂寞的五脏六腑,形形色色的眸子俱是失了水泽的玉栀。昏黄色天际,昼夜尚无多大区别。你看我还是从天气谈起比较习惯。记得第一次搭讪你,我问你海边出现沙尘天气会怎样,你说就像塔克拉玛干生出水仙。我当时还想怎么有人比我更不识趣,笑,你该是都忘了的。

 

 

 

音乐进了尾旋律,她跳下沙发去换碟。右屉第三格黑色封面《one day》。按了播放键,室内升起温柔男声。她抱着方枕坐在阳台玻璃门旁,把脚压在腿下,看了看手机暗色的屏幕,继续说。

 

 

 

这旋律熟悉么,我曾经给你哼过的。九十年代的酒吧驻唱,咽喉里溢出俱是懒倦的伤感。我眷恋这种声音,布施自欺欺人的诱惑,像一只负了累累伤痂却犹负隅独执的猫,对么。情人节那天我去了苏荷,楼上楼下挤满孤独愤怨男女,空气中浮动暧昧与堕落。苏说这是店内特期单身派对。推开他递来的柳橙汁,waiter,Margarita。我说,苏,唱首歌,我把它喝下。他笑的模糊,坐在台上感觉像极了Maximilian,一只猫,眸光深沉眼睑微阖。尾声氤氲在酒色奢靡的清白中。他走向我,附在耳边轻咬我的耳廓。轻笑眼睛干涩落不出泪来,含了碧色液体吻上他,咸涩隐约。那晚没有失眠,偎在一个怀抱中看了彻夜的雪。恍惚中以为是你,亲吻怀抱柔软,温度不再丝缕。

 

 

 

她呵气在玻璃上,指尖描画符号。无意识地捏着手指关节,手机在身侧沉默,指腹掠过断话键,颤了一下又收回。冰水搁置过久失却凉意。她伏在地毯上,望着灰白色房顶。

 

 

 

去了河镇,发觉那些古老的事物早已面目全非。没有澄碧的天幕,清玦的水。足下青岩是失了温度的旧日时光,独行与偕行心境会有不同。在咖啡馆补眠时他们在窄巷间寻着银匠铺,惺忪间看到两人指间是相契的银环,光泽暗淡却融了一份诚真。旅行是太过疲惫的事情,没有闲余精力绕道半刻车程去你的城市。回B城睡了一个昼夜晨昏,窝在棉被里珍数蚀骨结念。这数月在颠倒中浮华,发梢长至腰间,颔首终于可以掩饰莫名情绪。突然想起小白骨精,被抽了骨后得她是不是觉得满足。好久没有梦到过去是不是救赎的预兆,终于等到这一天已经淡然。你说我把世界看的冰冷而独独将你看得谦润美好,这强赋的幻想令你沉重。你看你真的从不懂我,我想要的你可以不给,而想静默留守你何必唤我清彻。谁比谁清醒,便是谁比谁残酷。

 

 

 

感到眼睫潮湿,阖了目,半晌再睁开时已然一片平静。玻璃门上是呵了雾的参差身影。轻笑,嗯就这样。摁了键,将手机丢进余下的半杯水。蜷在沙发中似要融进铅色。手机屏幕光晕渗进冰水一方暖华。

 

 

“通话时间:00:00:03”.

 

 

 

 

Part丨L。

庚寅年三月初七,南镇春暖。

 

 

他推门而入,带动风铃阵阵清鸣。女人在柜内侧首向他一笑,暖似三月阳春。他掌心轻抚她皙长指节,在女人眉心落下一吻。女人指指茶柜,有你的包裹。漾起一方和煦,他坐在木椅中分拆包装,仅有一张浅灰色信笺。道是春晖镀上一层暖色,铅色柔软。

 

 

“己丑年二月初十,沙尘。三分四十秒。我言偶尔,他绪言相应。

 己丑年七月十六,雷雨。三分二十三秒。我哼一曲旋律,他道一句晚安。

 庚寅年元月初七,小雪。五十六秒。他的呼吸安稳纵我安眠。

 庚寅年元月二十七,沙尘。零分三秒。我在这端兀自述说,至晨。

 月昏,春寒未退。转予他,释赎,不念不眷。

 

庚寅年元月二十八日晨。S”

 

 

食指敲击青石桌面,缓而轻。取出手机,换上另一卡。最近来电时长三秒。她清冽的声音漫出千里未央的安和,道,晚上好,L。屏幕恍然暗却显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而那清音却在彼端盘桓至晨光熹微。他拨出号码,轻轻启唇。

 

 

午安,S。南镇春和,是一双人的好天气。煤油雨意连亘的温柔,没有澄静无染的日光。公元每日都迎进双双对对,B城红豆是最受欢迎的一款面包。我欢喜于个中讳莫如深的情意得以延伸了诸多份诚真,终是有了意义且弥足珍贵。时间有足够能力腐化一切曾经,抹去所有眷念,你我会渐渐懂得真如不易生,并就此归于淡漠。后,他道想念是旧日雨季泛黄唱片,旋律走音,樟脑香气亦然丝丝沁心。清醒者往往对自己最是残忍。痛是断续而笃定不息。

 

 

不知再说些什么,他阖了手机。没有通话记录,彼端不过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风铃声脆生生割断光年疏和,暗涌潮汐。

一只手覆上执信的右手,女人平静无波的声音掠过耳畔。后悔了么。

他颔首轻笑,无意识地捏着手指关节。

 

 

眸间是安和淡漠,投向窗外青板石桥。

桥下是流了一千六百年的清玦之水,天际是澄碧之阔,似她寄来相片中剪水双眸。

她问,海边出现沙尘会怎样。

 

 

 

 

 

 

 

这是一场静默的告别,之于过去之于执念。释己赎人。

春江水暖景明盎然,掌心融雪。愿得放下,谨颂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