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出院一星期了。昨天是复查的日子。

　　陪着妈妈挂号。等待。见医生。

　　测空腹血糖。嗯，调整的胰岛素量合适，血糖挺好。原来要痛的膝盖也能自如地走路了。

　　一阵轻松！

　　“医生，前两天我的下身出了点血丝。”

　　“哦？”

　　“是前几天吃了很多活血化瘀的药的缘故吗？”

　　“可能性……不大。去看看妇科。”

　　“前几天住院时做了B超的，医生没说不好啊？”

　　“那不一样。去看看妇科！”

　　先陪妈妈吃早饭。吃到一半，妈妈忽然说：“哎哟，我的拐杖呢？”

　　哈，忘在车上啦！

　　我大笑：“瞧瞧，您这老太婆是装的吧？要真走不动路，怎么会忘拿拐杖呢？”＿＿嗯，妈妈能轻松自如地行走了，好开心啊！

　　妈妈也笑起来。

　　妈妈，这，是不是这辈子我俩之间最后一次开心、轻松的大笑呢？

　　一小时后。妇科检查室里。医生一看窥阴镜，就严肃地说：“不怎么好。要再检查！”

　　心，揪紧了！

　　一星期后等结果！

　　绝经那么多年，突然出血……很可怕！73岁的年龄，万一……很可怕！

　　外面的阳光，突然变了颜色。心——惶惶的，慌慌的。

　　晚上。从妹妹家出来，奔驰在回家的路上。哦，江边传来广场舞的音乐，一群大妈跳得多精神，多投入，多快乐！生活多么美好，可……呆呆地停车看了会儿，再奔驰。

　　“不，我还没准备好，我还没准备好，我还没准备好……”

　　泪水，打湿了脸颊！

　　妈妈，妈妈！

　　突然，就像小时候找不到妈妈那样。慌慌的情绪，不断浮上来。压下去。再浮上来……

　　看电视，看书，看空间。12点了还不敢睡！

　　熄了灯。那种情绪再也压不住了。失声，哭！

　　曾经，也从噩梦中哭醒过——“妈妈，妈妈，您不在了？！您……让我怎么办啊！”

　　那种心痛，那种惊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拍拍胸口，庆幸，幸福。再安然睡去！

　　妈妈，我们不能没有您！您在，节假日有家可以回；有事可以帮着做；有好吃的，会惦记着给您拿回家；您有病痛，我们忙前忙后给您做各种检查、办各种手续、送各种饭菜，甚至帮您洗澡……我们喜欢看您迎接我们回家时那开心的微笑；喜欢看过年时给您钱时，您蘸着手指数一数，再心满意足揣进袋里的样子；喜欢您坐在椅子上，一边看我们扫地、抹桌子、洗碗，一边絮絮叨叨老小孩一样的爸爸是多么的“可恶”；有时候，我和弟弟会为您洗头发，吹头发，再顺便夸奖一下您花白的头发真柔顺、真亮……

　　怎么能没有您呢？

　　也，想过，母女一场，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可，我真的还没准备好！

　　妈妈，不想您这么早就离开我们。我怕我们隔太久，以后到那边，我会找不到您……

　　想早点知道结果。又多么害怕这结果……也许，这等待的几天，那种忐忑，那种不确定，是我们最后的幸福？多么希望，这是一场虚惊……我，愿意在以后所有的日子里，感谢上苍的恩泽……

　　“妈妈，今天再陪您去做一个活检？听说，这个检查更准确！”

　　“不，我糖尿病，摘一颗肉去检查，伤口不容易好，会死得更快。我现在不痛不痒，哪怕……我也能再活3年。那时候，我76岁。差不多啦！”

　　“不，妈妈，我们少不了你这老太婆！”“妈妈，别想太多。也许，只是，一场虚惊。您能活到100岁！”

　　“哈，活那么久干吗？到时候，你们可别提醒我：妈妈，您的寿坟都快倒掉啦！”

　　啊，多么幽默，多么可敬的妈妈！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请别安慰我！我知道，事情很严重；我知道，哪怕……也是自然规律；我扪心自问：一直以来，我对我的妈妈很孝敬，没什么遗憾；我，得做最坏的打算，在妈妈剩下的日子里，我要尽量让她开心，我自己也要尽量开心……

　　是！我什么都知道！！！

　　只是，想好好地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