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真正羡慕孩子有暑假可以大吃大喝大睡凡事不管不顾不用背乘法表也不用再写暑假作业之时，彻底证明：一、工作辛劳，没有回头路；二、老了。

俩个孩子，只身背着双肩包，从大四川坐卧铺前来中原。他们没有远行经验，最快的火车行程接近15小时。

邓家人都雄心豹子胆，只将他俩送至车站，我在这头接应。

他们到那天，郑州一扫阴霾之气。我在出站口还未见到人，便听到脆生生的四川话：“小姨”“小姑”。他们都不约而同窜高了几公分，脸上笑盈盈。

少年就该是这个样子啊，在烦恼青春痘与变声，牛仔裤和球鞋似乎总在缩水。他们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五岁。

去游乐场，扛着30斤的花蟒蛇拍照，蛇身缠绕在他们颈项上，一个托头，一个托尾。我拿着数码相机，不断按动快门，煽动他们：笑一个，笑一个，笑一个嘛。

他们的表情极其古怪。恐惧交织着逞强、微笑里夹杂着苦涩。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为了坐过山车，我们站足三个小时。小的一早开始不耐烦，上蹿下跳，遂带他去玩一个叫做天旋地转的游戏。

在韩国是玩过高空坠地，大约用近一分钟的时间慢慢慢慢由大轴带动离开地面。刚开始还能微笑自如，慢慢地，人群变小，房顶变矮。在某个高度，大轴停顿住。这是令人窒息的几秒，周遭都是尖叫的韩国少年，穿着黑西装白衬衣，脏脏的白球鞋不住晃悠。然后然后…急速的往下坠落。

虽然抿紧了嘴巴，但是风仍灌进口腔，脸部肌肉忍不住抖动抽搐，像风拂过海面层层浪花汹涌。两只脚更是丢人，完全不听使唤。柔韧性好且瘦弱的人说不定脚踝可以踢到脑袋。

那一份多钟，死数次已有余。

当时，我表现相当淡定。虽然，心头那个拳头大的地方急促跳动得快要爆炸。

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经历之后，自觉无视所有游戏道具。

邓一双在前，我在后抱住他肩头。小斗车的不锈钢门看起来不堪一击，随时都可以不小心打开来将人甩出去一把毙命。360度圆形风车不断旋转，眼睛不敢睁开，周围速度令人头昏目眩。我一手抱着他，一手抓着左侧的横梁。

邓一双在我怀里，小脑袋耷拉下来，像喝高的醉汉。

“小姑，我头晕得很”。他在前座可怜巴巴地喊。

我在晕头转向中仍旧抱紧他安慰他：“闭上眼，别说话。有我，别害怕。”

我生怕在那电石火光之间姑侄俩人被甩出仓内一命呜呼。

这时耳朵里听到女服务生音调高亢兴奋但遥远的声音：“各位朋友，开心吗？开心请大声尖叫吧！”

“啊”“噢”“呜”“耶”群魔乱喊一气。嘿！你以为你是嗡嗡拉祖？

从天旋地转下来，双腿发软，但又忍不住想开心大笑。你原以为灵魂要脱离腐朽肉身而去，谁人知它又平安无事归来，喜忧参半。

过山车费时三小时排队，体验时间只得一分钟，却是整场最为怀念心惊胆战的游戏。几十米的高空，他和洋不怕死地坐在第一排，口口声声要体验惊险刺激。

前排呼声震天。他比谁都喊得大声。

我拍拍他后背：“来，乖。姐姐保护你。”

在摇摆的大锤上，我们一起被抛到空中。

我在兴奋尖叫，不断惊呼：“哇喔。”多像在荡一架巨大秋千。

他在一旁揶揄大喊：“老天爷，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她的话…”

游乐场归来，小腿数处青肿。当下不觉得疼，此后三天一直像跛脚老妖。

 

带少年们去花卉市场。

正是七夕前，香槟玫瑰和蓝色妖姬百合统统成捆堆在水泥地上。有身手敏捷的商家在为鲜花打包，和捆扎一堆废纸没任何区别。

当花儿成了商品而非礼物时，就并不矜贵了。

整个市场闷热似蒸笼。花儿怕冷不怕热。和着市场混杂气味，花香仍旧扑鼻。

挑得一盆茉莉。八月真是她们盛开的季节，朵朵洁白小花楚楚动人探上枝头。要凑近闻，才有幽幽花香。

欢天喜地捧她回家，和栀子相伴。

 

黑猩猩果真是非常聪明的动物。

栅栏前有戏弄它的情侣，它双手不经意垂到地上，突然从笼内地上积水处泼出一捧水浇了俩人一脸。它迅速且笨拙地跑开。

那对情侣恼羞成怒，和它较上劲儿。它也乐不彼此一番一番再来，甚有兴趣。

我看着这个黑大个儿，突然极为同情。它被自热带抓起来，以“保护动物”的名义囚禁在这几十平的屋子里，供人欣赏逗乐。

我低声对两个少年说：“要爱惜动物。多年前我们是自它们进化而来。”

小企鹅在水舍里像会直立的鸭子，毛发还未黑白分明。

狮虎已被训练为一家，蟒兽嘶鸣也只见凄凉。

金钱豹倒一直野性未出，脚步轻捷，速度若箭。

长颈鹿和大象被高大栅栏囚禁起来，囫囵吞食。

浣熊只得一点大，极不爱动，像孵崽的猫。

豪猪分明是野猪和刺猬的结合体，袖珍猴背着比它们更小的猴子在绳子上来回荡秋千。

数种鸟类鼓噪之声不绝于耳。当然还有鸳鸯，不仔细以为是成群野鸭。

记得有一心向佛之人推荐纪录片《地球公民》，里面最核心的内容说：动物是人类的朋友，人类也仅是高级动物。正是比它们高级，故借罪恶之手捕捉烹饪。片子里说：没有那只动物不受虐待之下可以学会跳火圈及算算术。

我们只看到盛世太平，见不到背后肮脏险恶。

不是海豹通晓人性，而是食物当前，它们已然训练有素，身体机警自动反应。

它在一群海豹中最为扎眼。它不断的昂起头，拍打上鳍，像是要和你握手示好，又或者海军那般行礼。

你把盘中小鱼全部喂给了它。心下见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