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往常。她还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窗口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球。每天被浇灌太多的水。它已经开始腐烂了。棕色的泥水已经流出来脏了纯白色的小瓷碗。脸带愁容的她已经无心照料昔日里她最疼爱的仙人球。记得当初她说这一盆是最特别的，因为她感觉到，它与她心灵相通。

 

 

那时她咯咯的笑了，眼睛弯起来。像一朵花开。寂静而妖娆。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护士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过膝合身裙子的女人。唔。她说。妈，你来了。那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女人放下带来的水果，说：“来的时候碰巧遇到护士长，就一起进来了。来，把药吃了。妈妈给你削苹果。”

 

 

护士长对她笑了笑，说：“以橙。你应该多点出去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人也会精神点，漂亮些。”圆润的脸上这么一笑堆起了浅浅的两坨肉。倒看起来颇是善良。

 

 

苏以橙摇了摇头说，我想静一静。

 

 

护士长把瓶子递给她，说：“那好，你把药吃了便好好休息吧。有事就叫我。”然后关上了房门。

 

 

她已经不再挣扎着不肯吃药。这一次。她皱了皱眉头把拿在手上的药一口吞下。她左手拿着玻璃杯，右手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说。妈，我好难过。宝宝没了。但是医生说，只要我乖乖吃药。等我调理好了。还是可以怀孕的。

 

 

母亲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她放下削水果的刀，说：“以橙，你听我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没有流产。而那个叫林西宁的男生。也不是真的。你这样子，让妈妈好担心。”

 

 

她抓在手里的条横病服已经扭曲，揪成一团。她哽咽着说，你骗我，你不想帮我找西宁。她开始哭喊着大吼，她说你不愿意我跟他在一起。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西宁，怎么会是假的呢。那么多的回忆。怎么会是骗人的呢。

 

 

她哭着跑出病房。一直到她和西宁最常去的那棵大榕树下。她怎么会忘记。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这里。

 

 

那是一个月光朦胧的夜晚。她已经睡下了。而西宁突然在半夜里叫醒她。两个人偷偷的爬出窗子。来到后院较远的大榕树下。苏以橙咯咯的笑着。她说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林西宁打了个手势，轻轻的嘘了一声，说，不要太大声，你想被护士长发现吗。

 

 

苏以橙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西宁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要给她看。结果西宁拿出一朵白色的小雏菊，别在她夹在耳朵的头发里。他轻轻的对她说，真好看，你是我的唯一。然后轻轻的吻住她的嘴唇。她有些愕然，闭上眼睛回应他的这份感情，两行泪珠轻轻的滚落下来。

 

 

从她一进这家医院开始，就认识了西宁。他吸烟。身上有种很淡很淡的烟味。当你靠近他的时候，这种味道才会似有若无的飘入你的鼻翼。但是他很爱干净。牙齿白白的。嘴唇红红的。手指长长的。他会在她不愿意吃药的时候摆起一张扑克脸说，不吃药就不理你。她不想他不开心，不愿意看到他为自己皱眉。她说，好啦好啦，我吃就是啦。坏西宁。

 

 

但是每次跟母亲提起西宁。妈妈脸色就紧张。有时候甚至会偷偷的哭泣。苏以橙不晓得妈妈为什么那么讨厌西宁。有一次她在和西宁在站在窗边聊天。西宁问她，你怎么知道这棵仙人球与你心灵相通。刚好妈妈来看她。苏以橙很开心的说：“妈，这个就是西宁。西宁。这是我妈。”母亲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她说以橙，你为妈妈着想好吗。不要再让妈妈这样子难过了。

 

 

苏以橙拉着西宁就走了，她说，妈，那你为我着想好吗。我和西宁是真心相爱的。

 

 

他们这次直接逃出了医院。下午的时候换上自己的衣服。敲响医院的警铃。趁着混乱他们笑着逃出了大门。苏以橙说她想去黄山，想陪他看美丽的日出。他说好。于是他们一起乘坐火车。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说，亲爱的，我们有小宝宝了。西宁的睫毛有点颤抖，突然多了些水份。

 

 

后来他们终于看了日出。西宁说。等宝宝长大了。我们一家三口坐火车。再看一遍。但是在下山的路上。山上突然涌出几只肥壮的猴子。它们突然疾速的奔过来，要抢她手上的面包。西宁看到这些凶猛的猴子突然袭击以橙。要过去帮忙。后来。那些猴子突然发了疯的把西宁推下了悬崖。

 

 

而以橙就失足滚下山道。她感觉到肚子一阵翻滚。热热的黏黏糊糊的液体流下双腿。她滚到一颗石头旁停了下来。血越积越多。最后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医院。而母亲则是担忧的看着她：“我的好闺女。怎么会突然晕倒。哪里不舒服吗。”

 

 

以橙把手伏在小腹上，说：“妈，我的宝宝没了。我的西宁他掉下去了。”她就这样撕心裂肺的哭。药也不肯吃。最后无可奈何，医生说吃了药才能恢复身体健康。才有精力找西宁。

 

 

她的眼睛都哭红了。她说，妈，西宁没死是吗。他只是跟我一样摔伤了，他没死是吧。

 

 

医生说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母亲万般无奈下掩脸哭道：“你乖乖的吃药。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找他。”

 

 

自西宁掉入悬崖已经一个多月。以橙每每说要去寻找的时候。母亲都说等医生说你康复了就去。她再也不去榕树下。每天都躲在房间里，不停的浇那颗仙人球。它死了，都不知道。

 

 

后来医生终于找她。她说医生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我身体康复了吗。医生摇摇头，带她进了办公室。医生也很无奈说，苏以橙，醒醒吧。这里一直都没有一个叫林西宁的男生。你也没有流产。你只是不肯进食血压过低而晕倒在榕树下。在那之前你已经坐在那里一天一夜了。

 

 

苏以橙大哭。她不懂为什么母亲和医生都要骗她。难道她们都不懂得强烈爱着一个人的感受吗。

 

 

医生拿出一张表。上面写着：病人苏以橙。057号病人。他说。你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我们都希望你积极配合治疗。你患有精神分裂症。而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曾发生的。你说的林西宁。你说的宝宝死了。都是你在自己的世界里谧想出来的。根本没有这个人，也没有你说的这些事。

 

 

苏以橙发了疯的说我不信。我还有照片。不信你们看。她跑出病房拿出她的手机。打开相簿指着说，你看看，这是我们看到的日出。这张。他在火车上睡着的样子。这怎么会是我幻想出来的。

 

 

母亲和医生看着她手上什么都没有，白皙的手指在空气上比比划划。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痛说不出一句话，泣不成声。

 

 

今晚夜里。她梦见了西宁。他没有死。还心疼的说，孩子没了以后还是会有的。她的笑容甜甜的。

 

 

 

 

后记—彼岸花开。其实爱情有时感觉就是那么虚无。我们就是那帮精神失常的疯子。一直以为自己在坚守握在自己手上，或者失去。或者仍未到来的爱情。嗯。原来我们都是057号病人。爱情我们一直都没有拥有，只是有时候感受到了它。它，一直在彼岸。无法泅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