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2-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二月,春寒不定,雾锁重楼。

 沉睡黑暗春潮下的睡藕,萦回寂寥岁月里的尾韵,编织起荒芜之风,它们在漫长而枯燥的记忆途中渐渐复苏,消磨。泅过几座荒凉渡口,弯过几条寻常巷陌,最终只以一朵清冷烟花的温度走近我,照暖冬雪亲吻的每一寸肌肤,掀开春的盎然气息。

 我看见寂寞飞鸟从头顶飞过,幽暗天光充斥着一种孤独而喜庆的绝望。还记得,小时候欢腾地数着朵朵烟花在树梢绽放,璀璨绚烂,然后不知所踪,带着最初闪耀的梦想,慢慢分开,散落成了灰烬。而今,我不再会因为目遇明亮激烈的葱葱画面而泪流满面,也不会因为低头而莫名忧伤黯然。是时间,赋予了我独特的坚强自知,磨合了我所有孤傲的不甘。学会不再为琐碎的事实锱铢必较,不再为丰饶的梦想穷追不舍。

时间是一条缓缓流经过平野的河流,无关梦想,无关悲喜,却与年华有染。我的年华是雨水冲刷后停放在院墙外的雨伞,安静而颓废地惆怅着,曾领略着青石板桥的沉稳谦和,也曾拥有云帆济沧海的夙愿。它们如开在黑夜里的烟花,看见的或是看不见的,都终究化作灰烬。始终逃离不了随手被摒弃的宿命。我已经记不起在此以后的多少日子里,枯木碎石中,再也寻不到我年少清澈无知的眼眸。

我踩着你走过的脚步,把身体探入水中,用激荡的浪花掩饰啜泣,用眼泪研墨书写春秋,如此小心翼翼循城锁你的足迹,却不知道最后你走向了哪里。如季风过境。带着思念,穿过春夜闲庭花落,秋日霜叶遍野。若是这一切子虚乌有,那曾经的盟誓又是谁在耳畔呢喃?我端坐水边,掩卷眄睐那日春浓花深的遇见,妥善安放在书页竹笺,锁在七月未断的梅雨季节里,任岁月将它典藏抑或筛洗。

我比任何人都爱回首来时颠簸的路程,却始终不忘清心寡欲的初衷。披上心爱白色的衬衫,衣角绣上火红的字眼,来回行走在家门前悠长的小巷。水韵依依,院墙旧败,荒芜的岁月裁出墨绿阴鸷的苔衣,以慰我清影独音之寥落。拥着足够深沉的心情,以梦为马,取叶索居,泊在流放你孑然一身的水乡泽国,不问浮华今世烟花前生。在簇拥残忍的光阴里,在住满乌鸦的旧巷里,仍期许再次遇见你熟识的身影。当岁月洪荒染白鬓发,才明了,现实是不会成全年少女子的纯白爱情,这一切终会以错误这个残忍字眼定案。

还是会幻想。某些诗词字句里描摹杜撰的遇见,某些未曾遇见的人,或是永不可见的人。像是搁浅在岸干渴的鱼。需要存储足够的梦想,足够的水源,足够的坚毅,去完成一桩良辰美景的艳事。爱情,是一卷春和景明的翰墨水画,未曾落笔,却已默然认领流徙于激荡明烈光阴长河的困顿。破损,流离,腐蚀,消逝,已至香消玉殒的悲戚。爱情,亦是一只罕见珍贵的青花瓷,只能寄养于达官贵人家,染不得世俗,归不得寻常。

些年前,有一个满脸童稚纯真笑容的孩子陪我一起流浪。她固执地撕下课本写情书,描摹心爱人的名字。将写好的情话束在灰鸽的脚上,飞过维多利亚森林,穿过喧嚣冗长的街道,零落在叫不出名的荒岛上。后来,岛上开满云霞绵延的蔷薇,它们不败不灭日渐繁盛。再后来,她成日穿着黑色布鞋背起相机游荡,索居在江南水乡。是在某日午后倦怠的斑驳梦中,我遇见了她手捧着凌乱的花朵,孤寂站在荒凉的山崖上。

 

我问她,你害怕吗?

她答,我只想寻找父亲一般护我周全的男子。

我说,上帝会偿还你所有忍受过的孤独。

 

良久,我再也没听到她柔和充斥梦破碎的喑哑声音,她落寞神情也不曾走入我昏聩的余梦中。再仰首,是一棵葱郁却不再开花的树,笃定沉实,探着有眼中生来的慈悲之喜。她终究长在一棵树的姿态,雨水洗她一身红尘,风霜赐她一身静默。她不用再担忧被摒弃被远离被埋葬的危险。我暗喜,岁月薄凉,却终不负你一世美好

明烈的春日踮起脚尖穿过枝叶繁茂的樟树,我脱下厚重的花袄,细碎的光晕恬淡地亲吻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曾费尽漫长的时间寻觅年华里走失的人,无畏地路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程程山水,回想他人年少惆怅年迈孤独,一种苍凉思绪涌入怀中。无法将年华喜悲妥善安放,唯有树养文字的信仰,汲取他人岁月洪荒里的悲喜,熨帖成页页云烟缭绕的故事,如同丝绸上刻印的娇艳花朵,凌厉饱受创楚。然后,我看着他们轰轰烈烈地被年华苍老,被岁月带走。留下孤独地人收拾一地碎片。

好的年华,终需一场美丽的辜负来敷衍生命的残缺。我也将踏上遥远的征程,车马嘶啾,烽火不休是这一路颓靡的风景。我的年华,我的姑娘,我再也寻不到你躲在清澈双眸下俏皮的微笑,你可知,你那喑哑的声音是我在梦中最清澈的回响,你那绝望的哭泣是我在尘世最悲恸的哀求。你像是正在开动的火车,我拉着你的手,斟上一杯风流,为你演上隆重而繁琐的送别。最终,你策马扬尘而去。我埋首哭了,不愿你看见我的无助软弱。捧起一地残骸拼凑你的姓名,却读不出当年你心高气傲的尊严。

我的年华,你还是离开我了。我却说不出任何伤悲,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士,不再为寻常的生离死别而胆颤。从红漆脱落发白的抽屉里,翻出了你寄给我的情书。原来这世界并没有你口中念叨的灰鸽子。抖落了堆积满纸的尘埃,盛大光环下掠过你灿烂如葵花的笑容。那蝇头楷体镌刻匿藏在光阴里平和而宁静的伤悲,你说,

 

也许你会慨叹这岁月洪荒,透不过一丝风的气息,却卷走了陈旧时光里斑驳的容颜。你是花影下孤芳自赏的野狐,岁月是一盏沁入凉薄的茶,终会消磨你所有无理的高傲和温暖,使你蜕变成沉默世俗的模样。这会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过程,渐渐消释,渐渐淡漠。或许你会怨恨,会嫉妒,会抱怨。然,些许年后,始知年华太薄终裁衣,青灯苍老铭隽永。

    请记得,寒冷时,紧紧拥住自己。饥渴时,好好喂饱自己。

    -♧♣花影下的狐狸。

    爱好自己。珍重。♧♣.

 

 收拾好你写给我的情书,随手置放在案前。是夜,我竟莫名失眠,看着一杳杳情书陷入无爱的恐慌,窗外的月光铺满在地,我看见它们闲泊在湖中,随风远去。我也带着未构思好的小说跋山涉水,步入活色生香的都市里。此后,且将生命交与这阜稔人世。

我的年华,我的姑娘,你是我流浪过的一个地方,是我日夜眷念的情人。这是我写给你的唯一一封情书,以馈赠你曾对我所有的渴慕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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