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逐日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2-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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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年28岁,是我的旧友,已结婚几年。她告诉我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一个穿着白体恤的英俊男子紧紧相拥,她吻着他的眉,他的鬓角,和额头,这种感觉既清新又充满悸动。她已结婚多年,她告诉我,枯燥冗长的时光令自己乏味厌倦,丈夫日渐发福的身体让她不再想有任何肌肤之亲。这梦开始让她想寻找自己的真实存在。
 

 

他是一个男同,有一份好工作,29岁。他说他要在不久的将来会结婚,因为他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他因此没有一份稳定的感情,他甚至认为自己是可怜且凄楚的。他在生活里狩猎不同的男人,和他们做爱。他说脱完衣服后才更感受到自己的饥渴难耐。他在床上和对方肆意翻滚挣扎,期望能在别人的高潮里享受自己的存在感。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结婚?他的回答依旧是,因为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继续不知趣的问道:那结了婚之后就能正常吗?

她是一个朴素热情的女孩,刚大学毕业。她四年前由一个小县城来到这座城市读书,开朗大方,却又羞涩于自己一口有些方言味道的普通话。很多人认为她很美丽,一直勤工俭学,热爱学习,而且待人真诚。后来她经历了恋爱和恋爱失败。一日她突然割了双眼皮回来,然后开始热衷于装扮自己,帆布鞋换成了长筒靴,走路虎虎生风,气场强大,整日变得小资情调,常在自己的社交网页上念叨忧伤,写诗抒发琐碎的情感


大家不适于一个普通青年向文艺青年的极速转变。我祝福她能变得更漂亮,因为她在试图完成一个灰姑娘变成公主的梦,只是变成公主后也有公主的烦恼

 

我们对于自己的生活预设过种种目标。可生活的绝望在于,你以为你明日到达了某个目标之后整个人生就会柳暗花明,而实际上到达了还来不及庆祝胜利,新的困顿、不安和迷惘也会紧随而至。   
我们都是愚笨的夸父,自己与世界追逐,自己与自己追逐,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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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送杂志。刘老师让我看他毕业时的合影留念。他指着班里众多的男生女生里的一个说,这个女生在前年死了。我们班里就她先不在了。
我突然有些难过。我们班有四十多个人,大抵也有盛年早夭的人。我想会不会是我。

我曾经预想假设过我的死。我想有一日,或许我会在睡梦里不知不觉死去。抑或会死在某一次的交通意外、突然得了什么无法治愈的痼疾。也或许会寿终正寝,活到很老,那时我须发皆白,颤巍巍的手早已解开不了衣服的纽扣,去如厕还需要人搀扶。

我也曾假设过我的葬礼,我给一个人说过,到时也不知会有几个人会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你可以把我葬在河边,挖个树坑将我的骨灰埋进去,待到明年草木青青,枝叶繁茂之时,也有我的生命延续其中。我还曾经想过,或许死的时候,果真自己平生没做多少好事,门前冷落。也或许送葬的队伍整整绵延了几条街道,大家都在赞叹这人一辈子活的挺值。可是,这些又如何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过早的担忧起我的死。我想起了家乡里的那些牌友。读高中时假日里无聊,就和邻居那些老头老太太们一起麻将。他们这些人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一辈子,年纪大的将近九十,小的时候也有七十来岁。她们不愿意和年轻人打牌,大概是惧怕于年轻人的起牌的迅速和打牌时的慧黠和洋洋自得,但是他们又喜欢和特别年轻的人接触,因为从她们的眼里,可以看出对青春的羡慕和憧憬。

 

她们总是喜欢互相在背后说着别人的坏话,见了面却又非常的亲切和热情,她们很多亲人都不在身边,都是一个人住在一起——生命已进入倒计时,所以开始呼吸浓重,目光不再有什么灵动的颜色,很多人身体薄如纸片,带着帽子遮掩枯槁的白发,稍微一不小心身上关节就会脱臼。


后来,他们的牌友越来越少,今天这个昨天还打着牌的人明天可能就会突然离去,亦或许过一段时间就会又有一个人全身不能动弹,在床上等待着死亡的临近。

我不晓得,他们对于死亡恐惧与否。只知道有一个老太太说,我是今天脱了鞋,明天不晓得能不能再提鞋的人。他们常在第二天念叨,说夜里又有谁家放了三声炮,是不是那个谁谁谁都死掉了。


我不知道他们对于这一生有什么智慧可留给我这个后辈,只知道,我有次离家的时候,有个瘦弱枯槁的老太太突然告诉我说,不知道你下次回来还能不能见到嫂子。是的,我和她同辈,我叫她嫂子,她今年已经84岁,天天老弟老弟的叫我。

这一年过年,我想给她们都照几张照片。我上次回去,她们对我手里的相机保持了极大的好奇,却又羞涩。

有时候,我在想,人这一辈子,怎么过不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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