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料
前几日单位里发了月饼票,于是这才突然想起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将至。中秋节是中国的传统佳节,相对于我们以往小时候,这些年人们似乎更加重视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当这个人月两圆的日子快来到时,却突然令我想起很多。
我想中国人一直是念亲情的,尤其是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他们的想法和感受是我们这些一直和父母待在一块的人所无法体会的。四十年前,父母年轻的时候都有过插队落户的经历,那场浩劫和那段岁月是他们始终也无法忘却的,他们把自己美好的青春留在了远方,留在了那个红色的年代。
那段亦近亦远的历史中,成千上万的城市人由于政策原因纷纷涌向天地开阔的农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纯真理想。父亲为人忠厚,在黑龙江的建设兵团一待就是十二年,他说那边冰天雪地的气候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毕竟是上海人,习惯了四季分明,温暖湿润的城市气候,第一年在那边过冬时,他显然不适应那边的天气。十六岁的他紧紧裹着绒线衣裤躺在炕上,守着一份少年的期许,在那悠远的岁月里和自己的亲人天各一方,唯有书信得以解思乡之情。
我一直说母亲要比父亲幸运得多,文化大革命时,她中学毕业后被学校分配到崇明从事农业生产。花季岁月里,如她一般的上海姑娘还有许多。她们把自己无比美好的年华献给了滩涂和大地,她们围海造田,她们辛勤耕种,她们用纤纤细手在那个年代,试图改造那片充满红色希望的岛屿。
从祖母和外祖母口中得知,三十多年前她们在中秋节期间都会给在农村的孩子们寄些散装的月饼过去。每每谈起那段历史,老人总会用“苦恼”两字来形容自己的孩子们。当时的政策是需要城市人去改造农村,所以这些孩子的父母多数心里是充满无奈的。
从城市人变为农村人,再由农村人变为城市人,父母这一辈人的命运,我始终认为是坎坷和波折的。他们似乎经历了太多,以致于很多时候他们在窘境中都能像蝼蚁一般坚强的生存着。生活给人最大的启示就是激励人们要好好生存下去,他们这般本领如今看来依然值得推崇。
四十年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指间流逝的光阴,让许多城市变得更加摩登和现代化。知识时代让许多人士在改造城市的过程中远离家乡,留在了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里。我承认我向来比别人敏感,对于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却突然令我感受到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逆转,愈来愈多的人们迎着曙光向城市奔赴而来,犹如四十年前许许多多的城市人涌往那些山城边陲寻找生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我总说人的适应能力是极其强大的,无论在哪种环境下,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条路一直朝前行。
我认识的他们,都在远离自己家乡的另一个城市中为了生活而忙碌地奔波着。他们是为了找寻属于自身的价值,抑或是找寻属于自己的梦想,其实很多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能讲明。在人们的印象中,城市往往有超越乡村的高度。可是现今有很多村乡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却被过度开发,早已失去原有的淳朴本质,那些充斥着商业化的城乡效应,却令我感到万分惋惜。时代变迁带来的感慨,已经让太多人措手不及。
每座城市都有吸引人们的道理,每个村庄都有一些等候家人归来的长者或孩童。四十年弹指一挥间,从前青葱的父母如今已近花甲之年,他们眼角的皱纹恰是极好的证明,每当讲起从前的往事,他们深邃的目光中总会浅藏一种我无法体会的隐痛经历,关于这些外人是很难察觉的。
而当我每次想起远方的他们,我的心却也会有种不可言状的失落。现实总是残酷的,每个人的力量都过于微薄,一个人相对于一座城而言是如此渺小和卑微,你想改变或驱动现实是何等困难。所以最重要的是要适应着习惯,慢慢的,你就会觉得很多东西其实要比想象中好许多,毕竟在逆境中求生存才是一门大学问。
中秋将至,真心祝福那些远离故乡的人们。希望你们一切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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