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的温婉梦里你倏然到来，在人声沸腾的行人街头与我一起挑选大朵艳花盛开图案的罗丝长裙。新阳熠熠，直倾而下的光线里你眉目情深，深邃眸子缱绻清远。我看得清你眼尾每一处飞扬的纹路，这样妥帖而静好。已是历过风吹浪卷的清决模样，嘴角始终漾笑，看我将长裙一件一件试穿思量，耐心帮我舍取个中。远处繁花飘下随风向前，铺落靴下满阶。你在这片盛景中容光潋滟，我却凝泪不敢细看。放空般将目光系在桃花柳万丝的旖旎韶光，别绪如汪洋，像突然兴起的寂寞。

    如墨的凌晨，你轻声启门归临。踱步来到床边，帮我掖合被角，又俯身在我耳边缠绵细语半响。隔日清晨清朗，你起身用热水烫过茶杯，泡起红茶再斟杯果汁，放在床头疏帘边，望一眼我在梦中酣睡甘甜，写好纸片着衣离开。我在一片虚化的背景下看见你迎着新阳绵邈宛然的梦想，及情系千里的挂牵。

    流光抛闪红尘与光华，我本无意提起。时移事异，年华不待挽留，何必夸张了过往徒增寂寥。然今却在辗转梦中见你朦胧立影与滑落指尖的扰人风光，这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在梦里变得落拓真实，让我猛然清醒的瞬间婆娑了泪眼，怎能不提感慨。

    是，你没说你也会软弱，需要依赖我。我也未曾想过为生计奔波不歇的你是怎样的在左右逢源中足下千仞般如履薄冰。然在这触绪还伤的梦回里，我却看到海滩残阳下，独坐断崖岸边心境荒芜的你。石头森林中的海市蜃楼不过是物质吞吐而出的高峰幻象，若无本钱纵使身处锦绣繁华也不过空有皮囊。表面光鲜内心蹉跎的人太多了，手心无金无力这片地域就不会属于你，偶尔身坐龙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因为想退，所以必须前进。展览在众人观赏下，嘴巴也不过是一台机器，张嘴闭言都要听命于人。

    时光待我不薄，把一个不识体贴的我丢在你缄默成深海的怀抱里，在爱里领略被爱，日后成长里使我加倍丰收。可是它给的不对，委屈了你，也不给罅隙让我来得及说一句你辛苦了。曾与好友絮语对面时我说，长于现在，我唯一羡慕的人是母亲。因她四十岁的生日上仍能得到丈夫挚心准备的惊喜并且抱在怀里安慰一句你辛苦了。而我唯一的遗憾，便是你了。

    我遗憾，但不悔。既然要生，要活，要去爱，就不该计较太多。觉得甘愿就妥帖付出，困难只是一个转折，我亦只能承担面对而非颠覆过往。谁与谁该欠时间自定有数，亏欠的终会以不自知的方式默默偿还。

    开始引读饮水词，只为当初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依旧保留手抄摘句的习惯，阳台边的台桌上，看笔下文字跳跃在沸腾的阳光下。一杯清茶，碟里几只甜点，一天也过得不慢。清雅成词，爱淡成诗。大抵是古时中人与天然人间是十分接近的，古朴真挚，融入其中去读竟也逐渐变得开阔落拓起来。古典文学着实魅惑，拿起便不舍罢手，屡念不歇。偶尔到阳台上抽两支烟，有时候与他有事约好，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看见他扎亮的面孔徐徐走来，在楼下大喊我的名字，我也觉得开心。

    想起那夜被他风风火火拉去等待流星雨的晚上，买来四瓶啤酒与他坐在山坡上。等待无果，开始闲聊。他突然指着坡下偌大无比的一块空地说，我以后一定会买下这么大的地当后花园。我戏言，里面住满三千佳丽是不是。他摇头。不是，我要种满白玫瑰。冷风涩然穿堂，夹在指尖的香烟明灭忽闪，燃亮了信赖。我一时间不敢呼吸。隔天醒来看到消息，才知道这场史来最大最多的流星雨要去沈阳看。不禁失笑，却还是暖了心窝。

    想不到结尾，却忆起容若一阕词。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地成孤椅。背灯和月就花阴，已经十年踪迹十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