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十分喜欢这间听说已久的CLUB，没有舞池，里面风格与以前落宿公寓底下的夜场酒吧大同小异。去时已经凌晨一点多，电梯故障，按照门口的指示闻讯上楼，转过拐角不及踏入就能听到里面兵荒马乱的强劲音乐跟吆三喝四声。服务生带领入厅，穿过扭曲小道看见边侧很多方形木桌散乱摆在一起。觥筹酒杯杂序放置，人们围桌相坐喝酒打牌。巨大银幕底下簇拥着扭摆摇荡的艳丽女郎，均着性感火辣的贴身超短裙，裸露细长双腿脚踩十厘米高跟鞋。吧台为圆，灯效音响人员及调酒师挤在中间各方忙碌，服务生穿梭在四周忙不应暇。商来想去，终选吧台落座为安。

    有陌生人来搭讪，我听不清他讲话。只是感觉他的嘴唇贴在我的头发上，嘴里的酒气与喷出的唾液让我觉得不适。不予回应，留下号码后频繁抽烟。落下的音乐又震耳响起，束束高光时而破顶打落在人群中。不歇的女子扭动在高阶上，我侧身观赏。从未歧疑过这些流动在夜场中的女人，她们的美与妖娆在这样的场合时间里未尝不是一件惬意的消遣。

    只是她，整场下来坐在我的身旁，一言不发。除去从我手中抽走陌生人递给我的烟扔掉外，便是摆弄腕处砂珠出神发呆。像一株静谧的植物，浓墨的汁液蜿存于心，不甚张扬。一如初见于她，并无盛装华饰也不曾兴发美婉，却能看得见她的淼茫飘蓬与某一瞬间的苍老。兴许是生长奋竞时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劈头迅疾，使她只觉猛烈瞬间经年。来不及体会记忆消退如潮，就已经果断散离，留下细微深入的简枝末节，如夜里航行在海上的船，压在心里无处可去。

    整个夜晚只是喝酒抽烟，不与人打交道。凌晨三点左右，激乐消散，服务员开始清扫拖地。准备打道回府，取回存下的衣物，套上大衣下了楼梯。夜里的空气已经非常潮湿并且感觉凛冽，冷风穿过丝袜直刺皮肤，来不及与人招呼就钻进门口长排的出租车里。汽车暖气大开，酒精开始发酵，脑袋昏昏沉沉，直想睡去。快到家时嘱咐师傅将车停在便利店门口即可，下车甩上车门摇摇晃晃地踏进便利店想要给自己买点食物。绕着货架一圈一圈地转，最终只要来一包云烟付了账。出门时一辆别克轿车呼啸着从我面前疾驰而过，路灯将自己的影子拉得深长，我突然想念贾宗霖。

    是那一天，他把我将工作中抽离，我们坐在车里，他久久地拥抱我，哽咽了声音叮嘱我，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的。我不知所措无法安慰，仅是六天的记忆因为此刻的停顿被拉扯得坚定悠长。他抚摸我的脸，说我明天九点半的飞机，有些东西还要收拾一下，现在得走了。我说好，再见。然后打开车门，瑟缩在风里哆哆嗦嗦地往回走。有些时候你难过的不是少了一个你爱的人，而是少了一个你可以去爱的人。那一刻我仍然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可。

    隔天醒来，难得明朗如夏的阳光透射薄纱疏帘洒进被窝里，新鲜得泛出香气。我起床给李思遥写邮件，写着写着便想起与他之间的一切。他开车的侧脸，握住方向盘的漂亮手指，海边空地上一点一点教我开车时的耐心指导，在凌晨两点半的街道开着车在美食街一家一家找还没打烊的酒店带我去吃宵夜，浅笑的眉眼，撕开纸巾跟木筷体贴地放在我面前，笑说怎么现在就这样了。还会哄念儿，摸着它的脑袋俯身说，你怎么啦小家伙。

    爱不是找个人抽出空来陪你玩耍聊天，是甘愿放弃除你外的所有良辰美景与你一起携手并进。纵使塞外风光奇绝，也不及你熠熠新阳下的一个抬手回眸，守在你身旁寸步不离。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我，又对我抱有几分期许。一只通灵的小狐狸，即是拒绝被任何人驯养。既非想致终于死，也不必勉强存留。刹美与芳华最美是挽留于心，完成最深的邂逅。我深保你留下的感动，至于我们之间，即便即可。

    夜又失眠，将收到的鲜花一支一支插进母亲之前买给我的玻璃方罐里，然后铺开纸写信。芬甜的草莓放在枕边，整个房间充满新鲜的香气。我对她提起将手机还致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找我的罗彬，我写眼睛漂亮温和亲切的美籍男人，写一个人的不可思议写她带给我的意外美丽，写这里充满香气的白玫瑰，写又再收养的一只狗，念儿因为吃醋与它打架，写喧嚣的酒吧，寂寞的人群。

    花从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

    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深不解。

    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最后我写，

    我便又是念起最爱容若，念起他的纳兰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