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天上的羊群都散了。我记得每当这时候都有一些鱼变成了河流，而我将要变成鱼群，并且进入鱼的梦境。从那儿的一颗星星里偷取时间，藏在一枚石头里，留着给外婆很老的时候用。小时候外婆喂我吃完南瓜，总是将种子放在胸口捂暖再埋进柔软的花盆里。每到晚上她们就伸出鲜绿的小手和外婆谈论她们还从未遇见的冬天。胃里的南瓜，和我一样荒寂，看不见的草丛，站着时间和一些灰石头的目光。我的明天挂满了无花果的碎片。苏州的第一场雪落下之前，我在写一个凤凰脱下翅膀变成人的故事，写着写着，故事里下雪了，雪很大，覆盖了整个故事。我停下笔，看着故事里的人陆续死去，因为寒冷，因为饥饿，因为战争，因为太老了。雪终于停了，我凝视这片洁白的世界很久很久，并没有人复活。

公元2010年元旦前夕，我从老朋友的鲜花店捡来一些玫瑰花瓣，和一朵玫瑰。在从宝带西路到木渎的公交车上，将那朵玫瑰放进一个粉红色孩子的手里。回到家里，我站在天台上问夕阳：你还好吗？不一会儿，世界里就充满了风。

晚上在昏黄的灯下研究玫瑰花瓣里的归期与路途。找到过几朵锈迹斑斑的云朵和疼痛。偶尔也在七弦琴上的捡拾前朝的雨滴。 半夜我就像一个诗人一样做梦。梦见从未发生过的世界。

我自幼身子虚弱，一直没遇见教太极拳的师父，却遇见很多会太极拳的医生，有中医，也有西医，有年轻的，也有很老的，有戴眼镜的，也有不戴眼镜的，他们在我不同的年纪给我开了很多很多字迹潦草的神秘药方。我曾偷偷地把一大手提袋中药从火车的车窗里扔到旷野的里。后来我梦见它治愈了散落周围的阳光和干枯的土地。冬天是我生病的日子。我把自己关在一枚果实里，只在阳光很暖的时候出来走走。我喜欢上一个从未认识过我的诗人。我打印了诗人全部的文字。踩着它们铺成的石头样的小径去他的幽谧而神奇的世界。

  走累了，我就斜倚着一棵大树休息。学诗人写字，睡觉，回忆。

 久在记忆的年代之外，那个人就睡在那棵树下，偶尔醒来，捡起一枚果实放在胃里。我已经忘记了我是在哪个梦里的哪本书的背面遇见他，那时他正在一张陈旧的日记本上画画，而从那本日记从第一页，就开始下雨，没有人仰望残破的天空，参差的风。我遇见他是因为我会在那幅画里生活很久，而这就是你们都找不到我的原因。其实从未有人找过我，只因我偶尔我需要有人找找我，证明我的存在。就像太阳每天升起落下，世界鲜活一样。

       他睡了那么久，以致我从画里走出来，漂泊在不同的河上，他醒后再也认不出潮湿的我。于是他在不同的年代醒来都画出一个新的我。

       那一次，我在一棵很老很老的树下找到他，轻轻拍他的肩膀，他缓缓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画里的人走空了，于是照着自己梦的样子画了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