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光，你一无所有。

艺术是这样一件事，在黑暗里寻找光线。然后你看到自己眼睛所触及的事物在光线的照耀下扭曲至无处循形。艺术是抽象的幻象，却是精神唯一的真实。“艺术绕真理而飞，而绝不想引火上身。艺术的本事就在于，在事先无法分辨光在哪里的情况下，从黑暗的虚空中有力的捕捉到光束。”于是在多年后看到卡夫卡这句话，简直要有泫然的感触了。

写作是这样一件事，用文字符号的编制来抵制时空浩瀚的悲哀。或者平静谦和，或者歇斯底里。有时带着与这个世界对峙的心情，最初只是纯粹的表达和呐喊，带着天真的孩子气，后来在天地中寻求共振和回音。在孤独中听见这个世界对岸传来微妙的回应。于是觉得，所有的无声孤独，都变得甘愿起来。

列维·斯特劳斯说，每个人的身上都拖着一个世界，由他所见过的，爱过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即使它看起来实在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去旅行，生活，他仍不停地回到他身上所拖带的那个世界去。我时常觉得，在这样微妙的温情里有着一个魔幻瑰丽的小世界——不必顾忌这时代的步履是快是慢，也无暇考虑这世界空阔的苍凉会随时将微末的个人吞没。在我一无所有的世界里，还能够明白孤寂伴随陪伴。那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了。

我曾经对这世界抱有无法言喻的失望。试图用逃避代替涉世，留白一片精神自由的天地，总是觉得所触及的一切皆是无所谓。内心的苍凉和惶恐始终无法用安宁平静代替，表面冷静下实际是一次次灵魂仓皇的奔赴。跋山涉水之后，看过一些风景，阅过一些人事。终于觉得有一些微小的可以把握的真实温暖。

又想到简媜在《梦游书》里的句子。她写的太动情：如果，一辈子能等到一个梦，这被虚构的人生才算拥抱了唯一的真实。

那么，除非逃到这世界当中，否则怎么会对这个世界感到高兴呢。

除了光，我一无所有。

而你在的地方就是有光的地方，是为光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