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有梅花盛开。路边独自盛放的一株。它的自由，凛冽而洒脱。

那时候，有悠长的假期。把头埋在枕头里愈发倦怠的清晨六时，却听得屋外幼儿园小朋友的歌唱。老师弹着钢琴，她唱一句，小朋友们跟一句。咿咿呀呀地唱着儿歌。

那时候，住的房间里有蓝色的百叶窗。当阳光照进来，地板上有光与暗的交错。风吹起来，吹动了轻盈的百叶窗，也吹动了刹那的明亮光斑。

现在，楼底的绿地上有猫咪在散步。我与它平行地走着，我走出铁门，它则消失在灌木丛中。

现在，夜里有金黄的完整的月亮。它从东南编的建筑丛里升起，缓缓回到深不可测的黑色夜空。

现在，时常会下起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路边驶过的绿色巴士。因为它出其不意的袭击，我只得将手提袋顶在头上一路小跑过水洼遍地的小道。也许那些藏匿在楼顶附近的鸽子还在俯瞰着这一切呢。

那时我说三月很漫长，如今四月早已过了大半。芳菲色彩已被草木之绿所取代。反反复复听着林凡与胡夏的唱片。喜欢林凡唱片封套上那颗沐浴在阳光下的开满花的树。忽然想起从前在郊外遇见的特别的一棵。那些繁茂的白色花朵在枝头盛情绽放，树叶因此失去了它原有的光鲜。随后，一抹白色轻盈地跌进了树下清澈溪流的平静水面，和其余的落花一般，顺着水流开始如同梦境那样安稳的旅行。如今又是四月，那些花儿又在隐秘的河畔静怡地开放吗。

书柜里那本林徽因的文集，蓝色的封面上有一朵紫色的花。顶部印有她的诗句: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几年前读到《深笑》时，就感受到她所表达的，这世间，尤其是遍布细雨与纸鸢的春，一言不语的深情脉脉。为那些枯燥的文本所困扰时，便想要读些诗了。也许这样，我能更加靠近我所希望的沉淀与平和。否则，光阴流转间，人间四月天又要幻化成风。就失掉了这好时节。

突然想到美术课上看过的一部关于沙画的短片。僧人花费长久时间细细在沙上雕琢世间万物。从中心开始，将色彩往四方扩散。他们描绘出各种动物，符号，神明。在繁华走至终了时，将一切毁坏。让它们回到最初，回到一团散沙，扫入袋中。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到最初，走回原点。世间壮美的事物诸多，它们竭尽所有，在有限的时光里倾尽繁华色彩。有如这繁华季节。都说愿得美好永存，却常常不知，正是因为有消亡，美好才如此可贵，才值得用那么精致的诗句去修饰吟咏。正是因为消亡，才知道该如何活得丰盛。正是因为有终结，才有不完整的每个人，才有在明天重头开始的机会。所以，保留希望，一切事情，慢慢来吧。

我眷恋你有五天，与回忆失散却又是好几年。孤独的时光绸缎一般柔而缠绵，在这美好而易逝的季节。不想走得太快，只是回过头来已是长长一串脚印。待到岁月溶解在水里，山川为甘甜，天地为清苦，它便将这一切呈现于你眼前：瘦了的花、散了的人、淡了的酒、旧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