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棵树的影子和一场桂花雨。”

 

 

时间静止在摊开的书上，凝聚的空气似乎用刀切成块都很容易，从这个角度，可以观察到窗外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剪辑着阳光的浮光掠影，被绞碎的光之精灵投向地面，化作阴影错综复杂的表情。空气里氤氲着桂花香气。梦中的自己正急切的等着对方的回答，却在这样的时刻突然醒来，心间溢满惆怅。其实不过一种自欺，难道梦里的答案如此重要么。不过一场梦。

 

有时想，我就这么坐着坐着就老了，身边还会有谁。梦想那时自己安静的在种上桂花树的院子里树下煮茶，能听见叶子在秋天飘落的簌簌声响。会有人读着Yeats的<When you are old>，我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很久很久很久。

 

 

回忆有种万能的柔化的力量。旧时的记忆模糊不清，在反复的回忆中不断美化，不复拥有的总是万分美好，只因无法再度拥抱过去而已。追着过去的一个影子，不停的，不停的跑。如夸父般执着不堪。待回头时，出口的尽头只剩微弱的光，原来是连现在的自己也失去了，不知所措。当很多很多年过去，犹如在漫长的昏睡之后苏醒，收到了迟来的真相，记忆中回放每一幕，交织的是复杂的情感。繁冗的无休止的追忆，像是沉溺在了时间的海里。当时再过倔强的自己，原来在过了很多年之后，也是会低下头说声真挚的对不起。

 

有时会对四肢渐次失去控制力，疲软的一如吃醉酒后蹬上荡的半天高的秋千。当梦境袭来，直到浸透我的视野，像雅典娜肩头那只猫头鹰深邃的眼神，又像泥艺人手中飞速旋转的泥盘，又像巧克力眷恋过的味蕾，自我陶醉且无法自拔。总是重复着自己或是别人陈旧的轨迹。

 

我努力试图打破些什么，比如常规，比如预言，却不知不觉落入循环的窠臼，就像总有一个走时准确的原子钟把我拉回起点似地，以致后来的疯狂逃脱越是无法自拔。

 

 

生活缓迟的伸缩，生死间距离恰像黄昏长影，长长地向前延伸，像是要义无反顾的扑入夜色，同夜溶成一片模糊。当终日的企盼企盼没了着落，太阳穿过树影，映射种种花样。暮秋梦远，像一首诗般得寂寞，那时真有些怕看见树影，像花影洒满了墙。时光沿着光线小巡，总以为凝固了的人和物也会不知不不觉地变换了形态和位置。过去哪怕现在。很多都被困在了时光的囹圄中而暗淡，消亡，失去颜色和生命，成为记忆尘埃落定的碎片和回忆。

 

九月的生日在感动里离开，收到住宿好友的快递，还有亲手送来的许多，那些祝福的电话，短信与明信片，满满的感动溢满心间，一直认为生日被人记着是件很幸福的事，学会了满足学会了感谢便觉自己满是幸福。原来感动，是可以让人活得更自如的东西。在家翻照片时看见当初和好友去的那家奶茶铺，因喜欢那家的装饰便拍了下来，还记得那里有一整面的心愿墙，曾虔诚的写下自己的心愿却怕被人看见而很傻的向店长借来木梯贴在墙的高处，那种傻傻的心理其实有些哭笑不得，自我安慰般得以为贴得高就藏得深，其实被看见也是理所当然，却依旧固执。

 

其实我也只是想要一棵树的影子而已。

 

 

有时觉得每一件事都像是造物者的意旨，归根都是运命，但我知道每一桩事都有我们的影子烙印在其中，我也知道每一个日子是多少机缘巧合凑拢来拼成的图案，若说死是悲剧的一章，生则是一场悲剧的主干。我们这些一群剧中的角色自身与性格矛盾，理智与感性不相容，理想与现实总是冲突，侧面或反面激荡起悲哀。

 

当黑板旁挂起高考倒计时的日历，每天撕去轻薄的一页，就这样一天一天又离高考近了一步。日子一天一天向前转，昨日和昨日堆垒起来混成一片不可避脱的背景，做成了我们周遭的墙壁或气晕，结实而又飘渺。就这样仓促的九月在最后的雨中运动会中结束，高中参加的最后一次运动会。后知后觉中原来已经是搬到南楼一个月了。深秋金桂飘香，最喜欢每日清晨背着书包走进校园时的清新与安静，时而会看见不认识的寄宿生从食堂走出，三三两两的在校园中散步，诉说的只属于他们的秘密与话题。

 

昨日的跳高比赛中不慎崴了脚，剩下的时间便和好友躲在教室中，安静的不忍说话打破这样的宁静，田径场的喧闹似乎也隔得很远，站在走廊上，鼻息间满是一丝丝绵长的甜香，待雨小了，好友突然提议去采些桂花，就这样兴冲冲的冒着雨去了，内心里满是欢喜。不知你有没有站在雨中的桂花树下，秋风袭来，细细碎碎的桂花漫天落下，鼻息间的香气进入心肺，这样美好的桂花雨，这样美好的秋，愿这样美好的岁月你也拥有。

 

 

 

“我只是想要一棵树的影子还有一场桂花雨。 可是梦太慢没给我答案。”

 

 

 <When you are old> William Butler Yeats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Murmur,

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译 <我最喜欢的版本>

 

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朦胧，在炉前打盹，

请取下这本诗篇，慢慢吟诵，梦见你当年的双眼。

那柔美的光芒与青幽的晕影；多少人曾爱过你的美丽， 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假意或者真情，唯独一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当你佝偻着，在灼热的炉栅边，你将轻轻诉说，带着一丝伤感：

逝去的爱，如今已步上高山， 在密密星群里埋藏着它的赧颜。